馬上送醫院檢疫(2 / 2)

C君從上飛機後就一掃愁雲,對我悄悄耳語說,總算平安逃出虎口。回到E城,她將把虧損的營養統統補回。E城是全中國最幹淨的城市,那兒的天空永遠陽光燦爛。

然而,我們回到了朝思暮想的E城。E城卻在我們離開短短不到一個月中,變得十分陌生與莫名其妙。

首先是E城的大街小巷出現了許多五顏六色的招貼畫;電線杆電車車廂商店櫥窗居委會的黑板報還有機關門口辦公室牆上小吃店公共廁所,到處是些關於病從口入禍從口出飯前洗手預防為主的口號驚歎號。更令人疑惑不解的是街上突然變得冷冷清清,菜館門可羅雀。原先人挨人站在餐桌邊上等候座位,現在居然變成了一張張光溜溜的桌子等人。賣羊肉串的任憑撕破了嗓子喊也無人光顧。所有的藥店門口排起了長隊。幼兒園鐵門緊閉,終日圍著些男人女人,愁眉苦臉地從門縫往裏張望……

我似乎感悟到、發現出一點什麼。我止不住打了一串寒噤。盡管我並不願意做這樣的推測,卻已有人來通知我和C君立即去醫院驗血。我記得已差不多近十年沒驗血了,我求之不得。“萬一……很可能休假兩個月”,那樣的閃念令人興奮。C君卻很憤慨地拒絕了,她認為去醫院有可能染上白血病什麼的。化驗單第二天就出來了:我的澳抗呈陰性,轉氨酶180.

這個“180”顯得十分不倫不類。

有人說十幾年前我就能開出病假條,現在醫院規定140也算正常。

何況大醫院小醫院單位醫院療養院各有各的指標,各有各的肝。他說你沒病你就沒病,他說你快不行了你就不行了。你揣著這180的肝還得揣上個滅火器。沒人讓我休假,我的陰謀沒得逞不說,還讓我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境地。

我能感覺到人們用懷疑與警惕的目光從我的肝區迅速穿過;他們詭秘狡黠地衝我笑著,躲躲閃閃,不懷好意;他們假惺惺向我伸出手來,我卻弄不清楚那手裏究竟有沒有手,我不知道握住了什麼還是什麼也沒握住。我想起了皇帝的新衣;後來我恍然大悟,幹脆雙手抱拳,行拱手禮。但那也仍然不能夠使我變得安全,不要說碰一下,好像看我一眼都會染上什麼。最令我吃驚的是,一位朋友托我從F城帶來的一隻原裝的日本進口相機,我遵囑將東西送交他的嶽父家,他嶽父的秘書如同見到一隻剛屠宰的豬用鞋尖指指它對司機說:馬上送醫院檢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