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次回憶,都如同重新經曆一遍,重曆所有傷痛,疲憊而又落寞。
當我跨進上海職高的時候,我終於明白了,這一切都是宿命。
對於我這個來自杭州的學生來說,上海是那麼的陌生,繁華背後是心靈的荒涼。我是個外來者,闖入者,四周沒有一絲溫度的臉孔使我不寒而栗。
幾年下來,我仍是獨來獨往,沒有一個朋友。每天遊蕩於上海的各個角落,就像一個無依無靠,注定孤獨的影子。家裏帶來的錢早已不剩毫厘,我隻能到處打工賺錢,來維持基本的生活。現在的日子忙碌卻又無為,仿佛是生命中一大段的空白,沒有任何存在的意義。有時候我會回想自己一天的生活,早上遲到,然後睡過每一節課,放學了去便利店打工,直到淩晨回學校,然後,周而複始。一天一天,那麼多的一天拚湊出我在上海的歲月。
有多久了,這樣的孤單。自己怎麼會淪落至此,或者這本就該是我的歸宿。我也學會了漠然的看待那些人那些事。那些鄙夷不屑的眼光,傲慢的名牌店員,還有那個經常在半夜來便利店的猥瑣男人,讓我開始憎恨這個奢糜的城市。也開始懷念自己的來處。
這時我才會恍然,原來,我也有過去,那麼,幸福的,過去。
薇吟——這個名字對我來說,就像上輩子一樣遙遠。而過去那個開朗的我,則是如此的模糊。
記得在初中,那段我今生最快樂的時光。我曾對薇吟說過:“一切都是宿命,注定你是七月,我是安生,而家明隻是安妮寶貝開的一個玩笑!”
那時的天空湛藍的讓人心碎。我最愛坐在風中仰頭看著純淨的白雲,做著虛幻而又美麗的夢。
薇吟,我最好的朋友,她美麗,可愛,優秀,擁有富有而完整的家庭,以及最疼她的父母.
而我,無法比擬。
獨自漫步在熱鬧的外灘,身邊的喧囂絲毫管不住我天馬行空的思緒。我始終沉浸在思緒之中,任自己翱翔,隻有這時的我,才是最真實的。
自我打開記憶大門起,父母的笑臉就深深烙印在我腦中。父親總喜歡抱著我小聲的哼唱:“我的小暄妍,你要快快的長大。”而母親總是做出好吃的,買美麗的衣服打扮我。那時候,我有最幸福的家庭,完滿的讓如今的我都無法去相信,我,真的,會有,那麼幸福的一刻嗎……
但是一切惡俗的像是電視劇,生死阻斷了渺小的幸福。當時我隻有5歲,對於那場意外,我唯一的印象便是那聲刺耳的刹車聲,父親身下肆意蔓延的鮮紅。
那時的我並不理解死亡的含義,所以沒有恐慌也沒有悲傷,隻依稀記得母親的淚臉。那些或熟悉或陌生的人都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而我隻是靜靜看著父親的照片,懵懂的意識到父親再也不會回來了。在那個大大火葬場裏,母親幾次哭暈,我無助的站在角落緊抱著父親買的娃娃,看著電視中父親的身體被塞進那個火焰熊熊的小小爐子,臉上早已濡濕。
母親無法獨立承擔房子貸款,帶著我住進了外婆家。自此,惡夢就伴隨著我了。
外婆冰冷的臉孔,舅舅,舅媽鄙夷的眼神,舅舅的兒子小波輕視的神情。依然記得他們惡毒的話語,說我是女的根本沒用,說我是累贅……我不明白為什麼再也沒有人疼愛我了,隻有母親為我扛下傷害,但她除了沉默便是哭泣,再也沒有記憶中的那麼美麗。我哭泣過,掙紮過,但換來的是更多的嘲諷與疾言厲色。我也漸漸學會了母親的隱忍,不哭泣也不悲傷,冷漠的麵對這一切的傷痛,這也算是另外一種形式的堅強吧……
當得知我沒有考上重高,外婆他們的眼神充斥著蔑視,嘲笑,譏諷……厭倦了家裏的風暴,厭惡了那些人的醜惡嘴臉,我拿著母親存下的3000元錢,背井離鄉,來到繁華都市上海闖天下。
過去的一幕幕衝擊著我早已麻木的心靈,似乎仍然有那麼一點小縫隙有痛有悲。看來我的堅硬外殼依然好脆弱,輕易的便有了傷痛。我感覺到眼睛裏仿佛有什麼東西要奪眶而出,連忙眨眨眼,抬頭仰望天空,逼迫那些淚水回去。我不要讓任何人看見我的脆弱。
忽然好想薇吟,懷念在她麵前的真實。她是我見過的人中最真實的一個,是這個真實社會裏唯一的童話公主,給予人太多的幻想。在她麵前我可以笑,可以哭,可以毫無防備。我很想念她,想念真實,想念卸下麵具的自己,想的無法自製。
或許,我該回去了。我回學校向老師請了假,並辭去了便利店的工作。老板問我是否還會回來,我沉默了很久,但也隻是扯起淡淡的笑容,轉身離開。
我還會回來嗎?沒有答案……
熙攘的火車站依然如記憶裏的混亂,我捏著火車票卻有了絲猶豫。該回去嗎,那裏還會有我的記憶嗎……
播報員的聲音回蕩在偌大的火車廳裏,清晰的蹦入耳際。
上車吧……
杭州,我回來了……
薇吟,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