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時代的糾結與日夫科夫的影子(2 / 2)

日夫科夫的影子

與東歐其他國家同期領導人相比,日夫科夫去職後的遭遇不算最差的。更為重要的是,日夫科夫在保加利亞雖然不再是“神”,可也並沒有淪為“魔”。在訪問日夫科夫故鄉過程中,我對此深有感觸。人過境遷,斯人已去。但是,作為一個時代的證實,日夫科夫的影子在保加利亞的一些地方還是可以看到的。在從保加利亞古都大特爾諾沃返回索非亞的途中,我先後參觀了日夫科夫的一個別墅和他出生地。

在許多國家,最高領導人擁有國家提供的高級別墅都是一種常態,而且可能不是一幢。我參觀的這幢日夫科夫別墅坐落在一個不算小的村鎮裏邊上,但與其說是別墅,不如說是鋼筋水泥築成的堡壘,外表看上去十分拙笨,據說可以防止核打擊。因此,從正麵看這幢建築,實在沒有值得稱道的。但是,進到裏麵,透過大大小小各種用途的裝飾奢華的房間,人們可以感受到非同一般的高貴與典雅。穿過一個大的餐廳,能到了陽麵的大露台。站在這裏更能感受到這幢別墅的非同一般,直升機停機坪,森林、草地、一望無際的巴爾幹起伏山巒和鄰近的村莊房屋盡收眼底。到這兒我才明白,原來別墅的主人通常是乘直升機來,根本不需走正麵那條彎曲不平的路。保加利亞劇變後,這幢別墅被收歸國有,以後又在私有化的浪潮中賣給了個人。如今,它是一個五星級飯店,名叫“阿爾巴納西宮殿”,已經沒有任何日夫科夫的痕跡。飯店的介紹上也隻提了一句:它以前是保供領導人日夫科夫的別墅。

日夫科夫的出生地是位於巴爾幹山北麓的普拉維茨村。由於處於丘陵地帶,除了彎彎曲曲的街道兩旁的店鋪之外,更多蓋著紅色或暗色紅色瓦並壘著石頭牆的房屋還零零散散地分布在稀疏的樹叢當中。進村不久,在一個類似公園的中央,立著一尊兩米多高的日夫科夫穿著西裝的全身立式雕像,底座上除了他的名字和生卒年月之外,沒有任何文字。雕像是深灰色的,底座淺灰,一切還都完好,但沒有鮮花,隻是日夫科夫一個人孤獨站在那裏。當時,離雕像不遠的椅子上坐著三個老人。他們得知我們是專程來此參觀後,也沒有什麼特別的表情,仿佛日夫科夫與他們沒有什麼關係,隻是熱心地告訴我們去日夫科夫故居的路怎麼走。

在村中已走了一段路,來到一個由兩部分組成的院落前麵。這裏就是日夫科夫故居,現在也稱博物館,由紀念碑、故居、展示廳組成。院子用低矮的木柵欄圍著,門半開著。在鄰近的牆上貼著一個A4大小的打印紙,上麵寫著參觀的價目說明:一個人2列弗,團體、殘疾和退休人員1列弗,學生半列弗,照相、攝影5列弗,周一免費。列弗是保加利亞貨幣單數的音譯,複數叫列瓦,當時一歐元換兩列弗左右。院落第一部分是一個破舊的石板小路和叢生的小草花園,由幾塊花崗岩和一個形狀不規則的黑色大理石片組成的紀念碑立在角落裏。碑的左上角是陰刻的日夫科夫的頭像,中間偏下是的有他簽名的一段話:“我要用自己的全部權力為我的人民謀福利,造福於自己的人民。”這大概是日夫科夫的名言。院落的第二部分謂博物館主體,花草樹木都很規整,左手是一幢較大並且較為現代的長方形二層樓,是展示廳;右手是非常古樸的二層農家小樓,是日夫科夫的故居。展示廳一層展覽的是日夫科夫收藏的工藝品和使用過的茶具,另外還有幾幅日夫科夫和家人的繪畫作品,許多瓷瓶或瓷盤上都有日夫科夫的頭像。二層是一個非常華麗的會議室張圓桌和沙發、巨幅掛毯和紅木壁櫃、茶桌和玻璃窗,無論是深沉的一麵還是明快的一麵都透著高貴。管理員告訴我,這個會議室可以對外出租。相比之下,故居小樓樸實無華。日夫科夫自己描述說:“我家的房屋分兩層,第一層是用石頭堆砌的,石頭牆上麵還築有一截泥籬牆,用作收藏過冬用品及其他雜物。上麵一層是臥室,臥室一頭有一塊地方用木板稍微墊高一些,那便是我們全家的床鋪。”如今,裏麵的家具、農具和生活用品都按原樣陳列著。

在參觀過程中,留給我印象最深的還不是這些物質載體,而是所有的展品都沒有任何文字介紹,沒有讚頌,也沒有詆毀,一切都是無言的,可到處又都分明地映射著日夫科夫的影子。所有這些都給參觀者留下了無限的評判空間,但在更大的程度上映射著當今保加利亞社會對日夫科夫認知的複雜性和矛盾性。對日夫科夫沒有褒也沒有貶,或許就是對他最好的評價,也是處於社會全麵轉軌過程中的保加利亞能夠做出的最恰當的評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