僑姓大族掌了權,自然也要為自己所代表的一方勢力考慮,所以南來的僑人在戶籍上是白籍,最重要的一條就是享有免稅的特權,也不負擔國家調役,但是時間一久,僑人中的上層已通過種種方式在江南重建田園﹐安居樂業﹐下層則除流落為部曲﹑佃客以至奴婢者外﹐也有部分人獲得少量土地成為自耕農民,可是他們與土著百姓生活無異而負擔不同,很容易就引起僑舊矛盾。
僑人與當地人之間最根本的區別就是戶籍的不同,僑人是白籍,本地人則是黃籍,持白籍的僑人可以不用承擔徭役,不用交稅,可是持黃籍的本地卻要承擔白籍所不用承擔的責任,比如交稅,服徭役。
可是隨著時間的流逝,這項僑置郡縣政策就逐漸成為朝廷的一個大大的負擔。比如僑置郡縣太多,導致管理混亂,人員冗雜,或者有黃籍的人托關係想把戶籍改為白籍,從而逃避稅收,但更多的是國家養了這麼多的人,卻不能從他們身上收到稅賦,那麼這不是在掏國家的老底子嗎?那麼為了維持國家的賦稅正常,就隻有從另外的人身上收取更多的稅出來,這樣的政策一久,可是會導致官逼民反的。
應該說,晉朝無論是西晉還是東晉都是世家朝廷,開國之君司馬炎當時為了取得世家的支持,下旨保持世家的超然地位,他們可以不用剿稅,還可以當官,合理占有土地,這項政策一直到了東晉都在實施,盡管當政的都是世族,可是他們之中也不乏有識之士,他們也認為僑置政策如果長久的實施下去,會對國家造成很嚴重的損害。
所以,土斷就再次出現了,土斷最基本的含義就是省並或取消僑置郡縣,讓僑人以其定居之處為準,編入國家的正式戶籍,取消原先的優待,給其實土,使其與本地郡縣並存,同黃籍的本地居民一樣承擔賦稅與徭役。
當然,這一項政策是損害了當時即得利益層—世族地主的利益,所以雖然東晉朝廷幾次提出土斷,但如果中央沒有一強有力的主持人來執行這項政策,那麼就是上麵口號喊得好,下麵卻是打著哈哈,應會了事。所以史上最有名的,執行也是最有力的就是之前東晉的最強權臣大司馬桓溫主持的“庚戌土斷”,再一次便是劉裕此次主持的“義熙土斷”。
鹹康七年(注:公元341年),晉成帝司馬衍為了整理戶籍,增加財政收入,命僑寓的王公以下都以土著為斷,把戶口編入所在郡縣的戶籍,之後桓溫執政,也就是364年實行“庚戌土斷”,嚴厲清查戶口,對隱匿戶口的貴族地主也予以懲處,那一次土斷的效果很不錯,土斷之後國家的實際控製上稅的戶口增多了,國家的賦稅也增強了,可是桓溫死後這項政策馬上便被廢置不理。
現在,劉裕又要再次實行土斷,不像那時的桓溫阻力重重,劉裕的麵前沒有任何阻力,所以這一次他的土斷很成功,土斷之後,大量多餘的僑置郡縣被撤離,然後這多餘的官兒自然就下崗了,還有一些剩下的僑置郡縣也領有實地,跟當地郡縣毫無區別,至於這不想實行土斷的世族和僑人肯定也是有的,士族害怕喪失作為北來高門的標幟,百姓則深知從此要負擔沉重的調役,不久前會稽(注:今浙江紹興)四姓中的餘姚士族虞亮抗命,藏匿亡命千餘人,被處以死刑,這就是那隻被儆猴的雞,其他的士族有了這個前例,他們還敢有什麼異動嗎?至於普通的僑人沒有了帶頭的他們自然也翻不起大浪來。
義熙土斷,是曆史上比較徹底的一次土斷,它大大打擊了東晉豪強士族勢力,對維護東晉政府的兵役來源和租賦收入起到了重要作用,世家貴族雖然不甘心,可是他們也沒有辦法,這一次土斷也可以看成是世家政治衰亡的象征,因為他們此時對於掌權的劉裕沒有絲毫辦法,直到劉裕代晉建宋,恢複君主專權。
但是,這次土斷也不是一次很完整的土斷,劉裕曾在詔令中明文規定:居住在晉陵郡的徐、兗、青三州僑人不在土斷之列,就是因為保障劉裕登臨絕頂的武力基礎北府軍,大部份就是居住在晉陵的徐、兗、青三州僑人,晉陵郡就是是他的根基之地,劉裕不能不照顧這些人的利益,土斷時保留部分僑州、郡、縣,並從南方原有州郡中劃出部分土地來歸它們管轄,這是照顧僑人大族利益的措施,也是一部分北來大族讚成土斷的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