尾聲 【第一一五章】自保(1 / 2)

四年後。

寬敞的校場邊,圍了一圈少年男女。這是定南鎮的講武堂,軍紀不比大齊帝國的正規軍隊嚴明,操課進行到了自行上場比劃的時段,紀律便越發鬆散了。這些半大的孩子們或站或坐,目光都緊緊追著場上的一對人物。

這兩人都披著輕甲,一人使短刀,一人使長槍,鬥得正凶。一時一人刀刃擦過另一人的臂甲,一時後一人的槍尖刺向前一人的腰際,雙方見招拆招,刀槍去勢俱是洶洶,卻不成章法,場下時不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仲春時節的南方,陽光已格外冶烈。光線在甲衣與兵器之間來回跳躍折射,遠比兩個少年的動作來得流暢。

場邊不遠處,斑駁的樹影間,一個身姿挺秀的男子朝這邊看了看,便以衣袖約略遮了遮帶笑的眉眼,也不知不堪入眼的究竟是灼人的陽光還是少年人笨拙的英氣。

講武堂的路七彎八拐,這人一會兒便沒了蹤影,過一會兒卻又轉了回來,逮著場下一個看一會兒熱鬧發一會兒呆的紅衣裳小姑娘,挺不好意思地問道,“小友,你可否知道,你們山長此刻在何處?”

紅衣裳小姑娘有些怕生,看樣子似乎給他嚇了一跳,然而一抬眼看見他麵容,這小姑娘的麵頰便泛出了一點羞澀的紅來,半晌沒說出話來。

這男子正是元憑之。他見此情狀,略有些尷尬地摸了摸鼻子。就在這時,旁邊另一個差不多年紀的藍衣裳小姑娘插口道,“她官話說得不好,看見長得好看的叔叔,就越發不好了。”這藍衣小姑娘原來是個促狹鬼,邊說邊戳了戳紅衣小姑娘,笑了一陣,才道,“山長方才還在場邊呢……哎,出來了!”

她伸手一指,元憑之跟著轉過頭,便看到校場另一邊的倉庫裏走出一個人來,這人原本麵朝著元憑之的方向,卻又忽地將身形一頓,彎腰撿起一隻弩,抬手一箭破空而出,場上少年之一的長槍本已到了另一人頸側,卻應聲脫手。

那少年一愣,隨即便將頭盔一掀,露出一張給汗水浸過的笑臉。

卻原來又是個小姑娘。

“這一招不錯,不過校場交手,點到即止。輸家下場,換人再來。”山長一邊說著,一邊走到那輸了的少年身邊,拍拍他的肩甲鼓勵了幾句——順便留下了一個油手印兒,這才轉到元憑之身前來。

“小餘,很久不見了。你好像長高了一點兒。”元憑之笑了笑,“你躲在倉庫裏做什麼?”

“不是躲你,我剛才進去拿機油。”餘墨痕赧然地揩了揩手,“我原本在這兒看著這些孩子比劃,順便給機件塗塗油。南方潮濕,保養不慎,偃甲很容易損壞。好不容易才跟鎮南軍要來的……”

大齊帝國的講武堂遍地開花,大概也隻有她這麼一個既當教官又做雜役的山長。

元憑之聽著她絮絮叨叨一大串,終於忍不住微微皺了一下眉頭,“我聽宣慰使說,此地的文課武課,依然都是你教?”

“我兵法謀略之類一向不太行,”餘墨痕越發不好意思,“頭兩年一直沒有夫子過來,隻好湊活著教一教。今年講經院終於要辦起來了,我就順便跟帝都要了兩個教官。過一陣兒就該到位了。”她說著又揚眉笑了一笑,“偃機操作、機件結構之類的老本行,我教得倒還……”

“如今有人來接替你了,”元憑之突然截住她的話頭,“你還是不肯回帝都去麼?”

餘墨痕沉默了一會兒,忽聽懷中“叮”的一聲,她取出偃鍾看了一看,便對著場上喊道,“今日就到這裏。散了散了!”

少年們雖然個個意猶未盡,卻也隻好放下武器,收好甲胄,紛紛上前來跟餘墨痕道了別。那紅衣裳的小姑娘臨走的時候還沒忘了多看元憑之兩眼。

元憑之:“……”

餘墨痕:“……”

兩人對視一眼,不由一齊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餘墨痕忽然道,“你去看過顏錚了麼?”

元憑之搖了搖頭,“我猜你可能打算跟我一起去。”

餘墨痕又是一笑。她將那小巧的偃鍾收了起來,便道,“走吧。”

兩人沿著蜿蜒的山路走了一陣,又問了幾個村人,才繞到了一處坡地。此地柏木森森幽草環繞,一座白石砌成的墳塋獨立其中,正是當地人口中所說的“將軍墳”。這座墓修過一回,磚石嚴絲合縫,卻仍沒能抵擋住野草見縫插針地冒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