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兒?你怎麼在這兒?”
餘墨痕確定四周沒有危險,便扒開了洞口的偽裝。衡兒正捧著一卷書,孤零零地坐在裏麵。餘墨痕不由瞟了一眼。那是一本條分縷析地講述偃甲功用與曆史進展之間關係的書籍,正是從前徐夫子曾經給她列在書單上的內容之一。這一刻,大齊帝國的官學所推崇的經世致用,與江山船上蓬勃發展的技術,在衡兒身上交相輝映。
看見餘墨痕過來,衡兒也站起身,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餘墨痕心領神會地笑了笑,道,“我眼睛好了。”她又問道,“是元將軍叫你在這裏等我的?”
衡兒點了點頭,走到洞口,掏出一隻原本該屬於講武堂的信號煙,點了起來;隨後他示意餘墨痕跟他一起,往另一個方向走去。
餘墨痕倒也不意外。如果玄女教的人察覺到這信號煙的意思,也許會派人來偷襲。他們兩人此時暴露在偽裝之外,很可能落了下風,換個地方是更好的策略。她怕暴露行蹤,便將矮馬拴在原地,這才跟著衡兒走了。
兩人行了一段,到了一處小山丘附近,元憑之已經策馬趕了過來。
元憑之對上餘墨痕的視線,笑道,“你的眼睛,好像又恢複些了?”
餘墨痕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摔了一下,不知怎麼就好了。”
元憑之點點頭,又道,“顏錚呢?”
餘墨痕這才知道他們倆並沒有碰上麵,便說了顏錚返回戰場的事。
元憑之歎了口氣,就道,“希望他別逞強……不過屈帥若是瞧見他,也必定會叫他離開的。”
餘墨痕一愣,問道,“怎麼回事?”
“玄女教當真不好對付。一上來就用瘴癘攻勢。大軍隻能後撤。”元憑之的眉頭輕輕皺了一下,“但淩艾跟我說過給過你藥物的事情,我便找出了你帶來的藥箱,分發了一些藥物給了兩隊尖兵,讓他們強行越過瘴癘追擊;然而地方的人數遠遠超過我們的預料。不僅如此,”他神色複雜地看了餘墨痕一眼,“其中還有許多先前失蹤的軍士。”
餘墨痕立刻有些羞愧。她晚間走得太急,又不知道該如何當著屈濯英的麵說這些事,沒來得及跟元憑之交代藥物的事情。幸好淩艾事先已知會過元憑之。她便奇道,“鎮南軍的將士,怎麼會反水呢?”
“不是他們自己要反。”元憑之解釋道,“玄女教不知用了什麼妖術,那些軍士神誌已失。他們的行動不及我們的軍士靈活,也沒辦法操縱身上的偃甲,隻能當普通盔甲使用。但就算是這樣,那些軍士居然不到戰死絕不肯退,硬是憑著血肉替玄女教擋下了一波攻擊。”
餘墨痕心下大駭。即便人數上沒有明顯的優勢,鎮南軍的尖兵要解決這些失去了神誌、狀如僵屍的人,總不至於沒有勝算。但戰場上突然碰麵,尖兵們又如何能狠得下心,對昔日的同袍刀劍相向?玄女教這一招誅心之術,當真用得狠毒。
她想起康圇先前所說的玄女教中的等級劃分,心道,那些失了神誌的軍士,很可能就是康圇所說的男奴;於是她盡可能簡潔地把夜間的經曆跟元憑之描述了一遍,順手把那兩隻罐子遞了過去。
“居然探到那座石像去了,你這一晚上可沒少奔波。”元憑之笑了笑,又將那罐子端詳了一陣,就道,“這似乎是巫神養蠱的罐子。你看這個圖騰,圖僳人供奉巫神的神廟裏用過的。”
餘墨痕身上流著一半圖僳人的血,卻向來對神鬼之事半點不上心。她雖然曾經在日日求神拜佛的母親口中聽說過巫神的大名,卻對那圖騰也全無印象。她心中隻道,元憑之果然精通各地的風土民情,連這般邪門歪道的事情都有所涉獵。
他倆正盯著那罐子,不遠處卻忽地傳來戰馬的蹄音,緊跟著的便是一聲緊張的大喝,“別打開!”
餘墨痕茫然地抬頭,莫名其妙地看著策馬而來的顏錚。這人必定已經去過戰場上,才會把那適於在林間奔波、卻無法與鎮南軍配合的矮種馬換了。
元憑之笑了一下,做了個“稍安勿躁”的手勢,把那罐子放遠了些,道,“我沒有打算打開。我縱然能猜到這是養蠱用的罐子,卻並不清楚破解之法,不敢貿然驚動裏頭的東西。”他說著便看向顏錚,笑道,“屈將軍把你攔下來了?”
“不是。”顏錚鬆了口氣,一邊翻身下馬,一邊道,“墨痕先前說過,我身上的藥效已經過了,今日不能再用第二服。瘴癘麵前,我一身武功也沒有用處,我便回來了。剛巧看見你們這邊有信號,就過來看看。”他說著便拍了拍胯下的戰馬,“怎麼換地方了?這家夥追著憑之的馬才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