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夜淒涼,星空璀璨。雲不遮月,煙火迷連。
俯瞰滄廖,且隨風掠地,遙望燈火三百裏,儼然一片人間星海。
此地正是天下繁華有一石自獨占八鬥的漢陽帝都慶安城,其間人行攘攘,雖已入夜,車水馬龍亦未絕,好一番繁華景致。
若泛舟隨水,遍地可見。燈紅酒綠。靡靡琴音,華服流盞,酒池肉林,實乃天下第一富貴奢靡之所在。
相對於淮水兩岸坊市街的熱鬧輕浮,漢陽李氏皇家所居承天宮就顯得冷清莊重的多,披堅執銳的麒麟衛拱守四方八角,宮牆內外莫說隨意行走,連一個妄敢喧嘩的人都沒有。
越過森森鐵甲與紅牆綠瓦,於承天宮深宮大內之北,竟有一小小庭院,古香古色,樸質典雅,與承天宮的恢弘氣魄相較,實在格格不入,若讓外來人第一次瞧見,定會驚訝於設計者怎會有如此敗筆。
再細細觀詳,院門不大,門上有一古匾,鐫有三字,欽天鑒。
字體初看如雲行空,柔骨自成,再觀隻覺雲間蘊有雷霆,力似千鈞。實在妙不可言。
就是這樣一小小的庭院,容人不過七八九而已,卻是整個漢陽最為神玄隱秘之處,曆任國教玄清觀觀主繼承正統前,皆需在此掌事十年,方可歸觀。
若說到玄清觀,可謂漢陽僅次於李氏皇家的存在,信眾遍及全國,不知凡幾,說一呼百應、千應也絕非誇張。玄清觀建宗三百餘年,與國同壽,曆來隻有天師三十六人。雖說人不多,但神通絕非凡人可想,尋金點穴,八卦風水,勘字算命,趨吉避凶自是無需多言,若論及妙處,更能識陰陽變化,覺前世未來。
甚有傳言,觀中曾有大能者勘破生死往複,已入羽化飛升之境。脫凡入仙,神魂駐角。逍遙宇內,普濟眾愚,而玄清觀總壇青宮山離塵殿更乃凡夫證道得升、仙人下世歸塵的天門之所在。
此等天靈寶地,方孕出玄清觀眾天師謫仙般人物,莫說普通百姓神馳向往,就連李家皇室也多有依仗,每逢大事必先問道於玄。
此時夜,已入三更,正是天地陰寒之氣最重之時,雖未起風,然仍有徹骨之寒。欽天鑒院中,但見一道袍老者臥於藤椅之上。道袍灰白寬鬆層層疊疊看不出厚薄,老人雙目半睜半閉不知是睡是醒,至胸的白須,為其添了三分仙氣。一旁的童子雖早已又冷又困,哈氣連連,卻絲毫不敢打擾師祖觀天,反正以師祖的功參造化,即便睡在院中一夜也無大礙。
陳洞明作為玄清觀三十六天師亦下任觀主有力候選人,已在這欽天鑒小院呆了足足九年,九年間他謹遵觀訓,絕不問政,更不幹政。任外麵鬥得昏天黑地,我隻觀我的星看我的天,不置一喙。以至於,很多朝中大臣都不知道有陳洞明這號人物的存在。
原自今夜亦如九年來一般,無甚波瀾。陳洞明躺在藤椅上,閑極無事,忽想起再過數月便要結了這十年之約回青宮山了,不禁考慮起各項歸觀事宜,此次歸山,若觀主之事未成,想必再難有下山之機,餘生唯青燈古卷相伴,求那證道長生去了。百年須臾指間過,未留一羽印道果。細細思及,世俗走了整整十年,竟連個可傳衣缽的弟子都未尋到,不禁唏噓。
正當陳洞明後悔蹉跎了這十年之際,夜空異象陡生,一星急轉,劃破天東。驚的陳洞明猛地一個起身,想言甚多,喉嚨卻似吞了塊方鐵,晦澀難明。隻得將微眯的雙目睜的幾近於圓,拚命確認自己是否看錯。右手亦忙掐指,心念法決以探實明,彈指間,忽覺髒腑之內血氣翻湧,真脈錯流。
“噗!”一口精血直噴而出,染得白須片片猩紅,仙氣頓時三分。
這等驚恐之狀,狼狽之態,陳洞明自入玄清觀天師府以來,已有幾十年未曾有過,此時竟有些不知所措。
“師祖,您沒事吧。”陳洞明這一吐血,嚇的一側童子不知如何是好。
“慧明,速取我乾徽符卦,我要覲見皇上。”
承天宮正德殿。
三更半夜被擾清夢的皇帝李寅,穿一雲繡黃錦薄衣,外披極北之地白熊大氅,正坐殿中。李寅繼任大統三十餘年,還是頭一遭被人從睡夢中喚醒,本是極為惱怒。但聞是陳洞明深夜求見,麵色急轉,由怒變驚,也顧不上穿什麼正衣,直奔正德殿而來。
“先生深夜見朕不知所為何事?”
李寅雖已知命之年,然保養極佳,乍看下不過三十壯年,棱角分明的臉,爽朗俊毅。久居至尊的他,字字有聲,隻言片語,亦帶軒昂之氣。實乃漢陽有史來少見的俊美帝王。
“皇上,非是老夫有意打擾,隻是天生異象,片刻耽誤不得。自我太祖天降霸州,北鬥之下,隻具兩星,一我漢陽,二那北梁。俗話雲,二龍戲珠,雙星拱北,自古有之,已是常象。然就在今晚,竟陡生三星,三星當天,血光應地,一帝之爭,餓殍千裏。此為天災,報以人禍啊。古人稱其三星一帝。三星相爭隻存其一,山河大統千古一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