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鬥蛟(1 / 3)

夏末即逝,薄日隱沒。

北海一年之中晝夜各半,秋分之時,江南尚且綠草茵茵,然而北海則進入了長達半年的極夜,寒氣日益襲人。

天邊地線之下還隱隱泛著薄日的餘暉,這些日來天色愈發陰翳,北海入秋的第一場暴風雪恐怕不多日後就會到來。

荊宇懶懶地坐在寂寥的雪原上,雪丘連綿起伏。且不論是在天陰裏,縱是晴空萬裏,暴風依然常常來襲,此處高高的雪丘被削矮了一些,比之幾日前已然不同。他遙望著日出的方向,目及之處盡是暗淡的蒼天,天上盤旋的蒼鷹似是向這邊飛來,不想一轉,頃刻間消失在天際;一隻雪狐忽然出現在遠處的雪丘上,機警地遠望著荊宇,凝塑一般,稍時靈巧的躍下高丘,隱了身形。

每逢立夏,冰雪消融,北海之南處處可聞冰層斷裂之聲,縱然是常在雪原上行走,稍有不慎,亦會墜下萬丈深淵。此時常有狩獵珍奇的狄人越洋南來,荊宇逢之必定說起南方,然而狄人的烈酒喝了不少,卻沒聽到心中念及的事,後來才知狄人亦是望南不可及,他們口中的南方不過是燕地而已,然而中原故鄉更在燕地之南。

北海八百裏皆寒土,四方難辨,狄人諾諾而去,來年總捎不回音信,或許是迷失在雪域裏,或許是遭遇到北海凶獸。南方的鴻雁飛不到這裏來,往日間常能看見的雪鷲、寒鷹之屬也不大愛往南方去。

遙記得六歲時,在後院珍禽園裏,獨自觀白鶴翩舞,看猿猱上樹,府中上下也隻有他這般清閑。往前廳去就不行了,那裏披著重甲的將軍魚貫不絕,黎叔叔也無暇與他玩樂了,有時隻匆匆看他一眼,就快步出了府門,在前廳裏真是讓人難以快活。

一天,荊宇在後院飼魚玩耍,荊正玄與一道者前來看他,這道者好生奇怪,六月天氣卻身披毛皮大氅。

荊宇問道:“道長你不熱嗎?”

道長吟吟笑道:“人間有如架在炙火上烤,哪裏有不熱的。”須眉飛揚,宛若風生。

正玄躬身扶著他的肩膀,說道:“宇兒,你跟道長前去無崖山,待十六城事了,我便去尋你。”說罷,轉身欲走。

荊宇忽然道:“爹,媽媽不在,你也要走了嗎?”

正玄轉來,灑然一笑:“我正是要尋你媽媽去!”風吹起他的長衫,仿若還是往昔那個灑脫的俠客。

荊宇與道長坐在鶴背之上,這仙鶴看似不大,坐上之後才發覺鶴背足有一丈見方,荊宇喃喃稱奇。

道長教他道:“這尚是方寸之間的小術,我還有無邊大道,你不曾見哩!”又攜著荊宇的手,上下細細打量一回,道:“你願給我做個端茶遞盞的徒兒嗎?”這道人不拘於天地,身旁隻隨著倆個靈童,從不曾收過什麼徒兒。他此番動了收徒之念也是破天第一遭。

荊宇心中早就傾羨,當時意動,抓著他的大氅道:“端茶遞盞有什麼趣,不如教我無邊大道吧。”

道長撚須笑道:“本該教你,不過可要先學端茶遞盞。”

仙鶴霍然騰起,驚得荊宇一聲驚呼。在荊州城上空俯瞰,城上城下軍民正搬運土石用以加固城池,十六城的難民多如蟻聚,將偌大的荊州城塞得滿滿當當,荊宇揮手致別,不知可有人抬頭看見。

道長笑道:“待我做個法兒,好叫城外的認不出我來。”

荊宇奇道:“城外有什麼不速之客嗎?”

甫一出城,才知荊州城已被層層圍裹,圍軍如蟻一般,黑壓壓一片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