漠逸掏出鑰匙,開了門。予宸跟在她身後,止步不前。
漠逸似是結束了神遊,客氣地邀請他:“謝謝你送我回來,進來坐會兒吧。”
予宸走向沙發,客廳一麵雪白的牆上,掛著他們的結婚照,古老的巷子裏,男的倚在巷口,女的坐在青石台階前,眼神交彙,默默無語。
漠逸泡了兩杯茶出來。“家裏也沒什麼好的,你將就著喝吧。”客套的語氣,儼然招待客人的架勢。
“謝謝。”他狀如漫不經心地道,“照片很特別,一般都會掛婚紗照,很少有這麼藝術的。”。她抬頭,看向大幅照片,沒接話。盡管隱藏得很好,但她眼底一閃而過的憂傷沒有逃過他的眼。
予宸拿起茶杯,輕輕吹了口熱氣,淡淡地道:“茉莉花茶,一芽一葉,你依舊好這個。但淋了雨,喝薑湯比較好。”
這話像顆石子,若放在平時,她的心湖也許會泛起漣漪,但旋即就恢複風平浪靜。可今天,剛消化完Maris的敘述,一時間,心湖裏頓覺巨浪滔天,柔腸百轉。
她凝視著他,幽幽地道:“予宸,對不起。我今天遇到Maris了,聽她說了事情的經過,你的腳……”
“我說了不關你的事!”予宸暴躁一聲,打斷了她的話,他受不了她眸光裏的悲天憫人,而他根本不需要憐惜,不需要同情。
尤其是她的。
沙發上的那個人兒,一語不發。
予宸定眼看去,她在無聲的流淚,一滴滴眼淚如珍珠一般從蒼白的臉頰上滾落下來。他一急,起身要去道歉,卻因為腳的不配合,一個踉蹌,撞到了茶幾上,她麵前的那杯滾燙的熱茶跌落下來,飛濺的玻璃、茶水全禍及在她的腳上,燙紅了一大片。
“噝”漠逸條件反射地縮了腳,抽氣出聲。
予宸幾乎是撲到了她麵前:“逸逸,你怎麼樣?對不起!要不要緊,我這是什麼話,你這樣當然要緊。”他狠拍了一下自己的腦門,後悔得恨不得殺了自己。
見他這彷徨無措的模樣,漠逸扯出一個微笑,咬唇道:“扶我去衛生間,用水衝一下就好。”
她把手圈在他的頸上,抬起一腳,向著衛生間方向跳躍。予宸承受著她半個身體的重量,腳未痊愈身形也不穩,一手攬住她的腰,怕她摔著。兩人貼身依偎,行動間,尚未幹透的衣料相互摩擦,隔不住底下溫熱的體溫,微濕的衣服緊貼在她身上,勾勒出曼妙的曲線。脖頸邊是她溫熱的吐氣如蘭的呼氣。他艱難的把頭扭向一邊,直到看見洗漱台上並列擺放的刷牙杯和男士洗護用品。他從心底狠狠地鄙視自己:沈予宸,你在想什麼,她已經嫁作人婦。
把腳放到浴缸裏,正要擰開水龍頭,予宸阻止道:“等一下,有玻璃片嵌進肉裏,要先拿出來,你有沒有鑷子?”
“有。”漠逸放開他,站直了身,“在我房裏,左轉那間,床邊櫃第二抽屜裏有個醫藥箱,裏麵有。”
“我去拿。”予宸扶她在浴缸邊沿坐下。
過了好久,予宸才來,神色複雜地看了她一眼,卻什麼都沒說,跪下身來,捧起她腳,細致地為她夾去尖細的玻璃碎片。他明明自己腳不好,還跪下來,漠逸忍著沒開口,怕傷到他自尊。他神色凝重,仿佛做著天底下最要緊的事。看著他的專注神情,心裏不禁泛起層層柔情。奇怪,從那件事後她都是本能地排斥和人肢體接觸,可是現下卻無厭惡之感。剛剛流淚是因為內疚,想到Maris的話,心病終須心藥醫。而他的傷,若是心病是她的話,該如何償還?
予宸弄好後,拿了花灑用冷水澆在雪足上,接著用布擦幹,又從藥箱裏拿出清涼油塗抹上藥。腳始終被他握著,漠逸覺得尷尬,清了清嗓子道:“謝謝。”
“我害你這樣的。這是應該的。”予宸又拿出繃帶要給她包紮,她都覺得有些小題大作了,隻是不忍拂了好意。
一切弄好後,出乎意料的,他騰空抱起了她,驚呼聲還沒叫出口,就被放在房間的床上。床邊櫃上安安靜靜地躺著兩樣東西。漠逸一瞟,頓覺五雷轟頂,難怪他剛剛神色複雜。那串水晶手鏈是原本就放在那兒的,另一樣是張照片。他哪裏來的?難道……找藥箱的時候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