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5.二度出山救危局聲南擊北平魏國
自從田榮起兵到韓信還定三秦之後，天下的政治地圖發生了一係列的重大變化，變得越來越對項羽不利。
而項羽卻如同在夢中一樣，對於這一切變化都幾乎無動於衷，沒有采取任何有力的措施來駕馭形勢的發展變化。田榮獨占三齊，陳餘割據趙、代，臧茶兼並遼東，都是對項羽的極大蔑視和挑戰，項羽沒有做出絲毫反應。彭越反於梁地，直接在項羽的西楚封疆之內作亂，項羽也沒有放在心上，僅僅派了個不知名的將軍蕭公角去對付；蕭公角被彭越打得大敗之後，項羽仍然沒有采取什麼行動。劉邦占領了關中，章邯在廢丘死守10個月之久，日夜盼望項羽來救，項羽竟置若罔聞！直到有一部分漢軍出武關、人南陽而東下，到沛縣去接劉邦的家屬時，項羽才發兵“距之陽夏”（今河南太康），目的不是為了反擊，而是不讓劉邦把家屬接走。在項羽的心目中，自己是天下無敵的英雄，不論形勢怎樣變化，都沒有什麼了不起，到一定時候隻要我親自出馬，就沒有什麼解決不了的問題。他自從在關中衣錦東歸之後，整整長達10個月時間，除了陶醉於滅秦的勝利和沉潤於從秦宮搶來的珍寶美人之外，主要辦了兩件心事，殺了兩個人。第一件事就是殺害韓王成。韓王成本是項梁所立，由張良輔佐。張良同劉邦的關係很好，曾在鴻門宴上給劉邦出謀劃策，欺騙了項羽，項羽很不滿意。但張良是項羽的叔父項伯的好朋友，所以項羽不願直接加怒於張良，而是遷怒於張良的主子韓王成。在關中罷兵之後，項羽不準韓王成回到自己的封國，直接把他帶到彭城，說他沒有戰功，不應封王，下令貶為侯，不久又將其殺死。然後換了一個曾任過秦朝吳縣（今江蘇蘇州）縣令的鄭昌去當韓王。當時張良正在韓國，聽說韓王成被殺，便逃走歸漢，使劉邦增加一個極其重要的心腹謀臣。項羽辦的第二件事就是殺害義帝。義帝雖已廢置於江南，但名義上仍為天下共主，地位在項羽之上，和項羽也算是君臣關係。項羽對此頗不甘心，覺得天下不應有人在自己之上，因而處心積慮地想謀害義帝。他經過一番秘密策劃之後，終於在漢高帝二年十月采取行動，命九江王英布、衡山王吳芮以及臨江王共敖等人，發兵進攻義帝，殺義帝於江中。
殺死了義帝，項羽覺得去掉了一塊“心病”，可以無憂慮了。於是，他開始考慮如何處置田榮、劉邦等人的問題。依當時的形勢而言，劉邦遠在關中，而田榮、陳餘、彭越等人近在颶尺，似乎後者對項羽的威脅甚大，但實質上並非如此。長期以來田榮等人的企圖都在於割地稱王，根本沒有爭奪天下的打算。所以不是項羽的主要敵人。劉邦則不同，他所謀劃的一切都是爭奪天下的大計，已經據有巴蜀、漢中、關中和隴右，實力遠在其他各諸侯王之上，因而是項羽的主要敵人。對於這個問題，項羽是若明若暗的。正當他猶豫不決，沒有想好應該首先向誰用兵的時候，張良從關中派人送來了密信。信中告訴項羽，劉邦所以還定三秦，是因為滅秦之後他就應該做關中王，被趕往漢中實在不公平。現在劉邦得了關中，已經心滿意足，不會再出關東下。同時張良在信中又附了一份材料，即所謂田榮與陳餘聯合滅楚的“反書”，示意項羽應該去攻打田榮。很顯然，張良在繼續搞戰略欺騙，給劉邦出關東下創造條件。但項羽不認真思考這一點，一見所謂田榮、陳餘的“反書”便信以為真，決心要給田榮以狠狠的打擊。漢高帝二年正月，項羽親率大軍北上，首先把彭越趕跑，然後直趨城陽（今山東鄲城東南）。田榮也不示弱，集中全部兵力到城陽來會戰。結果項羽大獲全勝，田榮全軍潰散，他逃走至平原（今山東平原南），被當地民眾群起而殺之。於是項羽重新冊立了田假為齊王，實現了全部預期的戰略目標。至此，他本可以結束齊地的戰事，調轉兵鋒去對付劉邦。但是，項羽是個嗜殺成性的人，取得了勝利也不肯甘心罷手，還要繼續進行戰爭，屠殺人民，以滿足他對田榮的報複心理。因此，在田榮死後，項羽又繼續進軍北海（今山東北部），沿途大肆燒殺搶掠，“皆肮田榮降卒，係虜其老弱婦女”由此引起齊地人民的激烈反抗，到處相聚而叛。田榮之弟田橫也乘機而起，在城陽一帶收集田榮的散兵數萬，乘項羽進軍北海之機把田假打敗趕跑，不久又擁立了田榮之子田廣為齊王，繼續同項羽相對抗。項羽在一氣之下先殺了不爭氣的田假，然後親自同田橫作戰。但形勢越來越惡化，整個齊國處處都是反楚的武裝，田橫到處機動作戰，項羽東殺西討，南征北戰，無法迅速取勝，陷入難以自拔的泥潭之中。這樣，便給了劉邦出關東進的大好時機，劉邦乘機在項羽的背後狠狠地插了一刀。
劉邦得到關中後，心裏很高興。他知道，那全都是韓信的功勞，對韓信的才能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他也害怕那小子會功高震主，權威過大而損害他自己的名譽。因此，在進軍關東的這一重大問題上，他開始單獨行動，把韓信拋在一邊。他把都城由南鄭遷到林陽（今陝西臨渲北）；讓蕭何留守關中，讓韓信也留在關中，繼續同章邯等人作戰；由他自己親率大軍出關東下，去統一天下。這一部署的實質，就是不聲不響地撤銷了韓信的大將職務，而由劉邦自己來擔任東征的統帥。
自漢高帝二年十月至三月，劉邦的進展十分順利。他采取政治利誘與軍事威脅相結合的手段，先後迫降了河南王申陽、韓王鄭昌、西魏王魏豹、殷王司馬印。其中韓王鄭昌被廢掉，改立了戰國時韓襄王之孫韓信為韓玉（史稱“韓王信”，不是大將韓信）。這期間重要的謀士陳平，也從項羽的營壘中分化出來，投靠了劉邦，使劉邦又增加一個智囊人物。在此之前，長期獨立活動於南陽一帶的王陵，也歸屬了劉邦。於是，劉邦的勢力迅速擴大到今河南的西部、西南部、西北部和山西的大部，拆除了項羽西麵的全部屏障，鋪平了直接進攻項羽的道路。在軍事上發動直接進攻的前夕，劉邦還發動了一次大規模的政治外交攻勢做配合。他親自到洛陽給義帝發喪，“袒而大哭，哀臨三日”，不僅十分悲痛，而且哀儀有加，然後遺使遍告天下諸侯，說義帝是天下共主，被項羽殺害，他是為了給義帝報仇而發兵，號召各諸侯王和他一起來共同打敗項羽。這一攻勢的作用很大，陳餘等人立即響應了號召，並派出軍隊協助劉邦作戰；英布等人雖然沒有公開表態，但也對項羽疏遠起來，采取拍手旁觀的立場，使項羽更加孤立。
上述一切準備就緒之後，劉邦於漢高帝二年四月，率領56萬大軍發起了對項羽的直接進攻。按照劉邦的本事，他最多能指揮10萬人的部隊，這次指揮56萬，實乃高度“超負荷”運轉，勢必要帶來不堪設想的後果。他不是像韓信那樣，先殲滅敵軍，然後占領敵國，而是置項羽主力在齊地於不顧，直接把攻擊目標選在了彭城，兵分三路，遮天蓋地般向彭城撲來。由於楚軍主力在齊，後方空虛，劉邦順利地實現了自己的意圖，毫不費力地就攻占了彭城。一進彭城，劉邦就以為大功告成，天下已定，剩下的事情不過是傳檄而定罷了。於是他直奔項羽的宮中而來，一看項羽從秦宮搶來的珍寶美人全在，非常高興。一年多以前他第一次打進鹹陽時，就極力想留宿於秦官享受一番，硬是被張良、樊哈給拉了出來。這一次再也沒有什麼人能勸止他，於是他得意忘形，整天“美人貨賂，置酒高會”。當時張良、陳平都在他的身邊，誰也沒有獻出什麼奇謀妙計，都以為攻占彭城就是取得了戰爭的勝利，消滅項羽已不成問題。但是，這一勝利是表麵現象，是靠不住的。戰爭之所以稱為戰爭，其勝負的關鍵就在於戰場上有生力量的消長。項羽雖然丟掉了彭城，但他所率領的楚軍主力並未受到損失，而且近在城陽。因此，劉邦的得意忘形，很快便促成了戰局的急轉直下。
項羽正在齊地作戰，當他聽說漢軍大舉東下的消息後，仍然沒有放在心上，覺得自己既然已經同田橫開戰，就應該先把齊國的問題解決了，然後再去對付劉邦也不遲。因而他繼續戀戰於齊地，隻派出少量兵力，對漢軍做了一般性的防禦部署。等到彭城失陷，項羽才大吃一驚。他火冒三丈，怒不可遏，立即決定回師南下。盡管劉邦擁有56萬大軍，可項羽還是覺得沒有什麼了不起，他命請將繼續同田橫作戰，自己僅率3萬精銳騎兵回救彭城。項羽的兵力雖然很少，但決心卻異乎尋常的大，他以閃電般的行動，隻經過一夜行軍便進至蕭縣（今安徽蕭縣西北），突然出現在漢軍的側後，切斷其歸路，企圖由西而東發動進攻，一舉全殲漢軍。從兵力對比上看，項羽的企圖等於兒戲，但由於他的對手是劉邦，竟然獲得奇跡般的成功。楚軍於拂曉前抵達蕭縣，當即將漢軍左翼擊潰，並跟蹤追至彭城。彭城的漢軍全部出城迎戰，項羽沒有休息，當日發起進攻。由晨至午，雙方激戰半日，項羽大破漢軍，收複了彭城，將漢軍全部壓迫於城東穀水和泅水相交之處的水濱。漢軍既抵擋不住項羽的攻勢，又東退無路，被殲及落水而死10餘萬人，餘部爭往彭城西南的山區清逃。項羽緊追不舍，又將漢軍壓迫於靈壁（今安徽灘溪西）以東的眼水之邊。楚軍再次發動猛烈攻擊，漢軍被殲10餘萬人，其中被逼人眼水而溺死者不計其數，“眼水為之不流”。這時，漢軍已全部死傷潰散，劉邦等少數人被楚軍包圍三匝，非常危急，險些被俘，幸虧天有不測風雲，突然刮起西北大風，飛沙揚石，天昏地暗，劉邦才得以突圍而逃。但很快即風過天朗，劉邦又被楚軍追上。這一次已無法逃脫，劉邦無奈，向前來追擊的楚將丁公哀求說：“你和我長得很相像，可見我們都是善良的人；世界上哪有善良人殺善良人的道理，請你行個方便，放了我吧。”丁公被這幾句虛言假話所打動，見劉邦實在可憐，便引兵而還，放走了劉邦。劉邦在逃跑途中，又遇到了自己的一雙兒女。他為了輕裝逃命，多次將自己的兒女推下車去，令其各自逃生，但都被忠心耿耿的夏侯嬰給拉回到車上來；劉邦見推下車去不行，又十餘次撥出刀來要殺掉這兩個孩子，幸被夏侯嬰竭力勸阻，才得以保護下來。劉邦的妻子和父親，在逃跑途中被楚軍俘獲，成為項羽手中的人質。這就是劉邦在彭城的慘敗。
劉邦死裏逃生，心中想了很多事情，他首先想到的就是韓信，如果韓信在身邊，無論如何也不會遭到如此慘敗。但這句話他不好意思說出口來，隻是暗暗地悔恨而已。他還盤算著下一步應該怎麼辦，決不能就此認輸，無論付出多大的代價，也必須報仇雪恥。
當他退到下邑時，便對群臣說：“關東地區我不要了。誰能立功破楚，我就把關東平分給他。你們看誰行？”張良說：“九江王英布是員勇將，跟項羽有矛盾；彭越正跟齊王聯合，反對項羽。他倆都可以應急。您手下的將領，隻有韓信可以托付大事，讓他獨當一麵。要平分關東，就分給他們三個吧！”
在這嚴重時刻，韓信收集兵將，跟劉邦在榮陽（在今河南榮陽西南）相會，蕭何也從後方送來了兵員、糧銅，韓信屢次打敗；項羽，使他不得西進。
韓信不僅阻止了楚軍的追擊和進攻，還不時抓住戰機，組織起必要而適當的反攻。他派曹參、灌嬰、靳激等將領分別出擊，先後奪回了雍丘（今河南記縣）、外黃（今河南蘭考東南）、燕縣（今河南長垣西北）、衍氏（今河南鄭州市北）、武強（今河南鄭州市東北）、富南（今河南民權東）、昆陽（今河南葉縣）、葉縣（今河南葉縣西南）等地，消滅了這些地區的楚軍以及叛漢投楚的勢力。與此同時，韓信又協助劉邦，重點部署了由榮陽至成皋（今河南榮陽光水鎮）、鞏縣（今河南鞏縣西南）、洛陽的縱深防禦。依托這一帶的有利地形，組織起多層次的堅固防禦體係，準備抵抗項羽新的進攻，阻止其連續突破。這樣，北起榮陽南至南陽，西起洛陽東至外黃，構成一個縱橫各數百裏的正麵戰場，同楚軍形成對峙狀態。至此，楚漢戰爭進人第二個階段，雙方處於持久相持的局麵。
這時，劉邦的正麵戰場尚未完全穩定，項羽的大規模進攻正在準備之中。魏王豹的背叛，使劉邦的側背受到很大威脅。魏據河東3郡52縣，有相當實力，西進可以威脅關中，擾亂劉邦的後方；南下可以切斷關中與榮陽的聯係，與項羽形成夾擊榮陽之勢。因此，在項羽發動大規模進攻的前夕，劉邦必須解除北顧之憂，否則就難以堅守榮陽正麵戰場。劉邦首先派辯士邵食其去勸說魏王豹，希望他回心轉意，不要叛漢，但遭到了拒絕。魏玉豹有項它站在身旁撐腰，態度十分堅定地對碘食其說：“漢王劉邦傲氣十足，對待諸侯和群臣像對待自己的奴婢一樣，隨意謾罵和淩辱，毫不講究上下之間的禮儀和規矩，我再也不想見到他！”邵食其一無所得，隻好空手而回。
劉邦見勸降不成，便決心使用武力。於是再一次重用韓信，將其普升為左丞相（古代以右為大，左丞相的地位略次於丞相蕭何）。漢高帝二年八月，劉邦以韓信為大將、曹參為步兵主將。灌嬰為騎兵主將，自關中征調一部分新軍，在韓信的指揮下，進擊河東。出兵前，劉邦從哪食其那裏了解到，魏軍的大將是柏直，步兵主將是項它，騎兵主將是馮敬，認為他們的才能都很平庸，不是韓信、曹參、灌嬰的對手，因而很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