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你一樣，很同情他，可憐他，不願看到他一生就這麼毀了。”何雲飛吸了一口煙，一本正經地，“我很欣賞他在射擊方麵的天賦，最重要的是，後來他聽進去了你的話，在搜剿主峰突出部陣地的殘敵的戰鬥中，有英勇的表現，還擊斃了一個敵人，已經像個軍人的樣子，說明他是個有勇氣麵對自己的過錯並能及時去悔改的人，就衝他這一點，我就可以原諒他了。”
餘文軍臉上浮現出驚喜的表情，“雲飛，你不但嫉惡如仇，心胸也如此寬大。”
何雲飛嘿嘿一笑，“這還不是跟你學的。”
餘文軍哈哈笑道，“是嗎？你能原諒他就好，老實說，我還真擔心你會向上級告發他哩。”
何雲飛鄭重地道，“說真的，老餘，要不是他懸崖勒馬，我擔心你恐怕更忍不住要去戰區裏告他的狀。”
餘文軍嘿嘿一笑，“如果他真是執迷不悟，不思悔改的話，我恐怕我真會那麼做的。”
為了不打擾劉遠智閉門思過，何雲飛和餘文軍晚上就去戰士宿舍跟戰士們睡在一起，反正每個班就那麼幾個人，有的是地方睡。
劉小平從戰場上活著歸來後，一時難以釋懷，幾乎每個晚上都要做惡夢，每次都會夢見那個被他殺死的娃娃兵。
他右手將一把三棱鋼刺狠狠地捅進那娃娃兵的肚子裏，刺尖穿出那娃娃兵的後背，紮進了背後壕壁的泥土裏，那娃娃兵的肢體像患了羊兒瘋一般猛烈地抽搐起來，大量的鮮血順著鋼刺的三條血槽往外流。
就在這時，他看見那娃娃兵抖抖索索地伸出沾滿鮮血的手，想要掐住他的脖子，他急忙把身子朝後挪了挪，怒目切齒地暴吼一聲，右手狠狠地轉動刀柄，攪動幾下鋼刺，那娃娃兵流著血的嘴巴發出幾聲不似人類的呻喚，腦袋猛地往右下方一歪，肢體軟綿綿的癱軟下去不動了。
他釋然地長吐一口氣，準備從那娃娃兵的體內拔開三棱鋼刺，驀然在此刻，那娃娃兵的身體又搐動了幾下，右手抖抖索索地抬起來。
他嚇得身子激靈了一下，定睛一看，那娃娃兵手裏攥著一顆M67手榴彈，他慌忙往後一挪身子，右手鬆開刀柄，就在此刻，那娃娃兵的雙腿猛地一蹬，右手柔軟無力垂下去，手榴彈咚的一聲落到地上，旋即滾到他的腳跟前，他雙眼瞳孔刹那間擴張到極限，張口發出一聲絕望的號叫，“啊！”
這時他聽到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喊聲，“小平，小平，快醒醒。”
他刺棱一下彈起上身，睜開眼睛，看見宿舍內燈光大亮，何雲飛站在他的床前，將一條濕毛巾遞到他麵前，他這才醒悟，原來剛剛做了一場惡夢。
他滿頭大汗，身上的體能服也給汗水浸透了，他從何雲飛手裏接過濕毛巾，擦著臉上的汗水，長吐一口氣，“我又做惡夢了。”
何雲飛就睡在劉小平對麵的床上，整個宿舍裏就他，劉小平和陳瑞三個人，他扭頭瞧了一下睡在他上鋪的陳銳，隻見陳銳咂了咂嘴巴，翻了個身，扯了一下被子後，接著呼呼大睡。看來，過小子的心理承受力已經夠得上一個經過實戰考驗的老兵了。
何雲飛轉向頭上濕淋淋的劉小平，“去喝一杯水，洗洗臉，壓壓驚。”
劉小平下床趿上拖鞋，走到桌邊，拿起熱水瓶，倒了一杯水，咕咚咚的喝下去，長吐一口氣，用毛巾擦了擦嘴巴，然後到洗臉架子跟前，把毛巾浸泡在事先裝滿涼水的臉盆裏，洗一把冷水臉，登時覺得全身輕鬆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