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少傑的身體微微痙攣著,腦袋慢慢地朝右側歪去,嘴角流著稠血,雙眼還是睜得那麼圓,瞳孔擴散了,像死魚的眼睛一樣空洞無神,可似乎流露出他是對死亡的不甘心,對人世間的無限留戀。
他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村人,掙得機會當兵不容易,當兵後在部隊勤勤懇懇,辛辛苦苦地打拚這麼些年,更是不容易,他除了要履行一個戰士保家衛國的職責外,還要為將來的美好生活打算。
相對於某些失意的農村籍士兵來說,他算得上成功的典型,雖說沒能獲得提幹的機會,也因為種種原因沒能考上軍校,但他多次獲得嘉獎和榮譽,還入了黨,當初入伍時懷揣的那一個個願望,如今大多已經實現,再加上他娶到一個真心愛他,願為他生孩子,照顧家庭,跟他過一輩子的人民教師做老婆,可稱得上事業和愛情雙豐收,美好的生活離他已近在咫尺間。
可是,他是個戰士,當祖國需要他的時候,他義無反顧地獻出他的一切,包括他的身體,他的生命,當然也包括離他已不再遙遠的美好生活。
這一刻,何雲飛心裏好愧痛,右手拳頭狠狠地砸在自己的額頭上,他後悔出發前不該強令全連戰士脫下相對笨重的作戰靴,換上輕便的作訓膠鞋,不然,白少傑也不會被一塊棱角尖銳的碎石刺穿單薄的橡膠鞋底,傷到腳掌心,導致被敵人的子彈擊中而不幸壯烈犧牲,也連累衛生員白白搭進去一條腿,真是弄巧成拙。
這時,衛生員發出的一聲聲淒苦的呻喚,傳進他耳朵裏,他的心髒都快碎了。
他忍不下心由著衛生員在那裏痛不欲生,從身邊的犧牲戰士的腰肋取下兩顆手榴彈,扯掉拉火索後拋出去,利用爆炸騰起的兩團火煙,他起身衝出去,跑幾步,一個飛身魚躍,落到兩米以外,接著他在地上連續打幾個滾,一束子彈潑灑在他剛剛滾過去的地麵上,像是在為他那迅捷靈活的戰術規避動作喝彩叫好。
他忽地覺得左腿像被人用燒紅的刀子紮了一下,傳來火辣辣的刺痛,心頭一驚,立刻知道左da腿掛彩了,他一個勁兒地翻滾,不敢停頓,一挺輕機槍追著像滾桶一樣在地上滾動的他掃射,集束的子彈將他滾過去的地麵打得稀裏嘩啦一團糟。
他滾到兩個戰士的屍體旁邊,一束子彈潑灑過來,其中一個戰士的屍體登時被好幾發子彈打中,微微地顫動幾下,濺起幾股血漿,他已顧不得太多,抱住另一個戰士的屍體一個翻轉,躲在屍體下麵,抱歉地對屍體說,“兄弟,哥對不住你呀,想借你的遺體躲躲敵人的子彈,隻要保住了哥這條小命,回頭哥一定會讓那些殺死你的王八蛋血債血償的。”
他他完全暴露在敵火覆蓋範圍內,情勢危如巢卵,一時找不到個掩蔽物,又缺乏鄰兵實施火力掩護,他不得不出此下策,因為他是部隊的主力幹將,必須得保住生命,保住了魔鬼戰士的命,就等於保住了特戰連三分之一的戰鬥骨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