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年之後,南疆某個小村子,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坐在草坪上看著笑鬧的孩子,不聽用手撫摸著一個古塤,眼睛雖然是看著那些天真活潑的孩子,思緒早就飄到不知道那裏去了。
“曾曾爺爺,天快黑了,奶奶說今天是您一百一十歲生辰,她給您做了長壽麵,您吃了一定能長壽。”一個十來歲的孩子歡樂地跳到老者跟前說道。
老者似乎沒有聽到孩子說的話,怔怔看著孩子秀氣的臉龐,喃喃道:“真像。”
孩子挺了挺小胸脯,天真笑了起來:“曾爺爺是說小斧子長得像爺爺麼,奶奶也那麼說,他說小斧子是所有嚴家子孫中最像爺爺的。”
“是啊,小斧子最像你爺爺了。”老者邊說邊暗暗歎道,隻是臉長得像而已,這活潑跳脫的性格一點都不像嚴若。
老陳望著夕陽西下,如血殘陽,每當看到這樣的夕陽,他總是忍不住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那天傍晚,夕陽映照之下那個小姑娘絕望的眼神。
那種眼神時刻在他腦海中出現,似乎在指責著什麼,他知道那個姑娘一生的悲劇也不是他造成的,隻是他畢竟參與了其中,隻能感歎一句,上天有時候真的很不公平,對那樣一個姑娘實在太過殘忍了,也不知道她這一生可還會有快樂的日子。
也許當年他真不該阻止她結束那悲哀的一生,讓她帶著幾乎不可能實現的希望活著,是何其殘忍。
他活了那麼久,什麼人間悲喜劇沒見過,隻是唯一那樣一個姑娘讓他覺得深深地愧疚,似乎她身邊所有的人都在向她索取,用各種各樣冠冕堂皇的名義,也不管是不是傷害到她,總是給自己找這樣那樣的借口。
其實這個世界哪有什麼絕對正確和錯誤的呢?
當年他拚死阻止那個狐狸精救出被困得同類,還美其名曰是為了天下蒼生,結果呢?不過區區二十年,那個被囚禁的狐狸精還不是脫困了?而且並沒有先人所說妖孽脫困之後禍亂天下,而是悄無聲息的失蹤了。
再沒有任何妖孽參與之下,京城有掀起另一輪奪儲之爭,血腥程度尤勝二十年前。
他當年口口聲聲指責那個叫白軒的狐狸精操縱局勢,其實當年皇儲之爭都到了那個階段,結果隻能是你死我活,並沒有說多了誰少了誰結局就會不一樣,那個狐狸精隻不過適時的利用了一把,讓一些事朝對他有利的方向發展而已。
算不上傷天害理,更加罪不及死,這也是當初他肯救那個狐狸精一命的原因之一,並非完全是為了可憐那個姑娘或者說不想背負上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的罪名。
虧他活了一大把年紀,這些事在許多年之後他才想通。
六十年過去了,當年那些人一一死去,那些事仿佛也煙消雲散了,卻獨獨留下了他。
嚴若早在四十年前一次替人驅魔中了屍毒而死,臨死隻留下一句話,他終於知道金小姐當初是什麼樣的感覺了。
嚴若說完就斷了氣,當時他不這孩子身邊,這句沒頭沒腦的話是嚴若媳婦崔氏告訴他的,當時崔氏帶著兩個才兩歲的孿生子,肚裏還懷著一個,陡然喪夫,差點就支持不下去,幸好崔氏是個堅強的女人,勉強撐著把孩子平安生了下來。
後來他打聽得知,請嚴若驅魔的那家人家主早年作孽甚多,此次是因果報應,很多得道之士算出了這個因果,皆不願參與其中。
唯有嚴若禁不住那家婦人帶著孩子苦苦哀求,又看那家家主的確有悔意,這才勉為其難答應。
結果……誒!救了那家人,豈不是又愧對早年屈死的亡魂,至使冤魂的怨氣無法發散,不能輪回,因此這個惡果隻能報在嚴若身上了。
不過嚴若自己家中也有嬌妻弱子,想必在臨死那一刻心中也是有極大不舍的,也許他後悔了,為了一個罪有應得之人犧牲了自己還犧牲了妻兒的幸福……所以在最後一刻他想起了當年那個姑娘。
“曾曾爺爺,快走啊!回家了。”小斧子拉著老陳的手,打亂了老陳的思緒。
“好好,回家了。”老陳招呼那群在草坪上瘋跑的孩子,“小板子,小叉子,小木桌……回家吃飯了。”
孩子們響亮的應了一聲,齊齊跑到老陳麵前,簇擁著老陳回去。
老陳的壽辰,小山村裏沒什麼珍饈美味,都是普普通通的農家菜,不過熱氣騰騰的,經過嚴若媳婦崔氏巧手做出來倒也色香味俱全。
一屋子大人小孩全部都吃得很開心。
隻是老陳留意到,一個穿著青布衣裳叫豆兒的女孩子,一整晚幾乎都沒有說過話,也不夾菜,隻顧埋頭吃飯,嚴若的子孫倒是很多,像豆兒這一輩的就有四,五個女孩兒,因此也沒人注意這一個女孩兒是不是有什麼心事。
女孩子家的心事是不願意當著那麼多人的麵說的,老陳因為當年那個姑娘的原因,總是對這種豆蔻年華的女孩子特別憐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