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飛機遇到氣流，請各位乘客係好安全帶……”
廣播裏，一遍又一遍，是各種各樣的安全提醒。她就坐在左邊機翼的稍後方，靠窗的位置。七個小時以來，一直這樣坐著。
現在是北京時間淩晨五點，而她，柳絮，正在飛越澳大利亞的上空。她坐的是傳說中的紅眼航班，晚上起飛，早上到達。縱然大部分乘客都會因為休息不好而紅著一雙眼，但事實上每一個人仍然很努力地嚐試睡個好覺。就像她自己。
不過，柳絮不是那種隨隨便便就可以睡著的人。雖然她整個晚上都安靜地待在座位上，然而她很清楚，自己大部分時間裏都是清醒的。微弱的光線，在窗戶擋板的邊緣滲入機艙，刺激著她敏感的雙眼。索性，將擋板打開一寸，看看著陌生地方的雲彩。
近處，依舊是深藍深藍的夜。極遠處，卻滲出一點點淡青。用手托頭，茫然地看著黎明的到來。青色更加淡了，直到變成柔和的白。四周，卻是火燒一樣的紅。日出看過無數，從雲層上方看日出，卻又是另一番風情。清晰而沒有雜質的紅，逐漸入侵著越來越亮的藍。絢麗奪目的畫卷。純白的雲層反射著越發耀眼的陽光，柳絮眨了眨眼，輕輕關上了擋板。機艙裏又是昏暗的一片。柳絮調整一下坐姿，再次強迫自己入睡。
“飛機開始降落，請各位乘客帶好安全帶……”
身旁的中年男人忽然在睡夢中作了一個深呼吸。柳絮抱著挎包的手不由地緊了緊。然而下一秒，她卻自嘲地笑了。自己在緊張什麼？難不成那人還要搶她的包嗎？要真的這樣，他也不會睡了整整十個小時了。
最右邊的座位上，有人打開了窗戶的擋板。霎時間，清晨，高空中強烈的陽光傾瀉進機艙。柳絮不自覺地眨了眨眼睛。附近兩排座位上的乘客全部都被耀眼的陽光驚醒了。低聲的咒罵從各方斷斷續續地傳來。
身旁的人終究是醒來了。隻是，依舊沒有言語。他僅僅是做了兩個深呼吸，然後抽出一支優雅的鋼筆，熟練地填寫入境卡。看著他，柳絮的心跳不由地加速了。說實話，這張表，她不會填。那表上說，行李中有藥品的，應該申報；一萬元以上的現金也應該申報；醃製的食品還是要申報。可是，她是來留學的。常用藥有幾包，現金剛剛超過一萬，話梅一大包就放在挎包裏。真的要申報嗎？要是申報了，在海關那裏，憑她憋足的英語，能說得清楚嗎？那到時候，沒準海關會不讓她入境。那要怎麼辦？
柳絮不安地輕微扭動身體，從挎包中取出了眼鏡，慎重地戴上，然後，偷偷地瞄向鄰座的入境卡上。清一色的“無”。似乎大家都是這樣填的吧？
從萬米高空降落，突然改變的氣壓。柳絮的耳朵很痛。聽說最容易發生空難的就是降落的時候，特別時著地的一瞬間。柳絮無端地想到了這些。越來越近的悉尼市。那麼的廣闊，綿延在大大小小的山脈上。記得廣州的上空是灰色的。這裏，竟然一片蒼翠。這就是自己的目的地了嗎？一座或許一輩子居住的城市？她突然覺得越發的緊張。
看見機場了，跑道，就在不遠處，情不自禁地握緊了扶手。看著機翼上的擋風板齊刷刷地打開，看似淡薄的機翼輕微地晃動，她忍不住雙眼微閉。機輪著地的一瞬間，心似乎驟然平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