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寄居蟹”幸運得真愛(1 / 3)

午飯後,鍾豔沏來一壺好茶與我對飲,聊起彼此不知道的往事。既然我討厭二毛,她又沒主動提起,那我自然沒興趣知道他們之間往年的故事,眼下我對她本人倒終於有了好奇:“回上海這些年,你怎麼過的?怎麼就墮落到住豪宅開豪車的地步了呢?你早就結婚了吧?”

她苦笑:“別看表麵,其實我命蠻苦的。”忽而頓住,節節垂頭,掩麵飲泣。

我了然,觸傷口了,坐過去給她遞紙巾。少頃,情緒平複,她講起這十來年間的事,都是回上海之後。

她隨父返城那年,中專學曆,找不到好工作,在一家棉毛布廠當工人。直到二十一歲,正值婚戀黃金季節,仍走不進富貴朋友圈,隻能被一幫普通青年追求。但兩年後似有轉機。她表妹談了個有錢男友,帶給她看過,賣相一般,有點口吃。這足以令她羨慕。混熟了,她私下求“妹夫”幫忙介紹朋友。她列了個條件清單,滿滿一頁,誰天生欠她似的。

正因眼光高,“妹夫”做媒好幾輪,皆無果。某天,表妹在鍾豔跟前問男友:“不還有‘老哇塞’嗎?夠有錢吧?也讓表姐見見?”

“老哇塞”是一位富翁的外號。那幾年正值以“哇塞”為首的大批港台口頭禪跟隨影視紮堆湧入內地,而這位富翁幾乎三句話不離“哇塞”,日久便落下此綽號。既叫“老哇塞”,便聞得到俗氣,年齡必定不小,又是離異。

這些鍾豔知道,可她卻說,不也沒到五十嘛,再者說,男人離異一次是塊寶。“妹夫”給她看了相片,她掃了一眼,當即表示可以見麵。

這一見便是“一見鍾情”了。她一眼相中號稱四十九歲(實際五十一歲)的“老哇塞”左手小拇指上那枚大彩鑽,而“老哇塞”的魂魄早已被二十三歲的鍾豔勾走。可她並沒打算認真嫁給他,隻想做個暫時陪伴他的“寄居蟹”,講白了也就似包養那般不擇生冷。好在圈裏人都了解,“老哇塞”絕非裘馬清狂之人,離異後守身如玉,算得上正經男人。

當“妹夫”從表妹那兒得知她這層心思後,彈眼落睛:早曉得就太便當了呀,我認識好多“老哇塞”,還有“老醬紫”和“老臥烤”……再傳到“老哇塞”耳朵裏,他倒既無反感也不失落,隻深邃一笑,願聘鍾豔為“高級特護”,月薪三萬塊。

“老哇塞”姓鄭,珠寶商,在上海灘黃金地段坐擁三間珠寶行,資產過五億,這在20世紀90年代初相當了不得。其實他離婚前資產六億,他前妻帶孩子分走一半,兩年後他竟奇跡般又滾出一個雪球。

鍾豔正式上門那天,尊稱他為“鄭先生”,他笑:“以後叫我老鄭好了,不必拘禮。”事實上自“相親”起她就沒從他口中聽到哪怕一個“哇塞”。這個綽號還真是懸疑得很。

老鄭的家坐落在嶽陽路和東平路的交界處,一幢17世紀意大利巴洛克風格的小樓。這幢樓據說是19世紀俄羅斯著名建築師紮羅西宅邸的複製品,雖說紮羅西受意大利建築風格的影響已深入骨髓,卻仍難掩混血的蛛絲馬跡,如同上海這片久曆滄桑的灘塗,躬身可撿地球每個角落漂來的貝殼。這從它外牆精雕細琢的俄羅斯民俗浮雕便可管窺一二,外加它省略了傳統經典的獨立塔形結構,偏又保留了些戰盔形剖麵裝飾。

那天老鄭親自領她參觀宅子和花園,又親自幫她安頓住處。那是位於這幢小樓二樓的主臥,也許是整幢別墅最舒服的一間居所。屋內是原汁原味的歐式陳設,古樸的繁複,每處抹角都留有精雕細琢的痕印。陽台一眼望得見教堂的尖頂,中世紀歌特式小教堂,於一眾卑微的石庫門房子中聳起刺雲,昭告它的至高無上,也更接近神之所在。不知為何,看到那尖頂,聽到那鍾聲,她的心會回歸安寧。他讓她先安心住下,明天讓女助理陪她去醫院做個全麵體檢。

他的意圖明顯不過,不逼迫,不強求,給這位美嬌娘足夠的私人空間去適應新環境,隻待慢慢與她培養感情。

但次日體檢讓她很不舒服。隻因她有言在先,自己並非處女,女助理便要她將皮膚、性病相關全套項目檢查了個遍,而其他身體指標隻做點綴,走個過場。回到家,她質問他:“為啥要查這些?”

老鄭笑:“你覅多心,我接受不結婚,但體檢是必須的。”

她更不服,反問:“憑啥隻讓我一人檢,你不去?”

他說:“那要麼你每月付我三萬塊,包我吃,包我住,包我出入一切花銷,給我配車、配司機,讓我隨意支配五個傭人和一個廚子,我馬上就去。”

鍾豔一聽,除了每月淨收入,還能享受那麼多特權與待遇,當即識相地閉嘴。

老鄭很講信用,許諾給她的不折不扣都兌現了,唯獨不碰她,隻偶爾日落歸巢與她一道晚餐,或餐後由她作陪閑庭信步。一到周末,他會在家見一些客人,有生意上的,也有社會名流,偶爾也有演藝界和文化界人士造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