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婉的淚一滴一滴落在蒼白的紙上,淚水暈散開來,墨色隨即渲染至整張紙,仿佛渾然天成的告別詩詞,濃濃淡淡,盡是思念傷悲。
心髒位置的疼痛加劇,似乎要將整個心生生捏碎一般,玉婉隻覺內心翻騰,一股腥甜湧上喉嚨,眼花繚亂間一口鮮血便噴至紙上,原本黑白交加的紙上多了分妖冶的紅,便顯得更加的觸目驚心,仿佛地獄之手,正一點點的索要著玉婉薄薄的命。
玉婉苦笑,這樣的身子,怕是也活不了多久的,不如早點解脫,去見夏侯敬的好。
她搖搖晃晃的站起,卻是兩眼冒黑,虛弱脫力,倒在桌上生死難測。
那是一個長長的夢吧。
恍惚間玉婉似乎來到了兩軍交戰的地方,那裏屍橫遍野,血肉淋漓,鮮血將沙漠都染成了紅色。屍體疊加交錯,擺成了常人無法想象的動作,濃濃的血腥味充斥著玉婉的神經,打擊著她脆弱不堪的心靈。沒有呼吸,那裏好安靜好安靜,安靜到連烏鴉啄食人肉的聲音都清晰可辨。
玉婉就那樣突兀的站在萬千屍首之間,看天地蒼茫卻無無生跡可尋。她知道,那千千萬萬的屍首間,有一個,便是夏侯敬。
誰也不知道玉婉是懷了怎樣的心情,才能做到翻越茫茫屍首,隻為尋找心中在乎那人。
時間仿佛靜止,隻剩玉婉嬌小柔弱的身子在重複著同樣的動作。鏡頭被放遠,看不見盡頭的屍骨之間,萬千血場之間,玉婉純白衣裙被風吹成一道靈魂葬歌。
一道道屍骨被堅持不懈的翻過,可一個個陌生的麵孔也同樣似乎在嘲笑著玉婉的堅持,偌大的修羅煉獄場,想要找到一個人是何其不易。
可玉婉卻沒有放棄。
已經記不清是第多少具屍體了,玉婉早已絕望,隻剩殘餘的生命在持續著機械的動作,是夢還是現實,玉婉已不在乎,或許不久,她和夏侯敬,就能在另一個地方相逢。
四肢慢慢冰涼,玉婉感覺到自己的生命在流逝。在翻開那一具血肉模糊的屍體時,玉婉終於能夠安然接受死亡,她甚至覺得,死是一種幸福。
因為她終於找到他了。
她的指尖一點一點劃過他那熟悉的眉眼,細心擦掉早已凝固的血和灰塵,他還是那樣好看,眉角黑痣依舊驕傲的在那裏,可她卻再也看不到他邪氣的笑,聽不到他不羈的聲音了。
她靜靜抱他在懷裏,天地混沌,隻剩他們二人,鮮血浸染的大地瞬間開出妖嬈美麗的曼珠沙華,片片叢叢,將他們攏在其中,像悲傷的婚禮,像熱鬧的葬禮。
玉婉的唇輕輕吻上他早已冰涼的額頭,淚水從她的臉上滑到他的臉上,最後滴落在沙漠中,瞬間不見。
“夏侯敬……”玉婉沙啞的嗓子輕輕喚著他的名字,天地瞬間變色,從遙遠天際伸出一隻手將玉婉帶到了漫天雪地裏,所有的血色和屍首頃刻不見,連夏侯敬也沒了。
玉婉瑟縮著艱難行走,卻突然看見前方佇立著一座冰雕,那裏麵凍結的人,分明就是夏侯敬。
玉婉跑過去,拍打著冰雕,努力叫著夏侯敬的名字。夏侯敬猛地睜開眼,玉婉卻嚇得後退了好幾步,因為夏侯敬原本深棕色的眸子已經變成了血紅色,此時正嗜血的盯著玉婉,他的嘴角微揚,眼中卻是對待獵物般的渴望。
冰柱四周快速爬滿裂紋,一聲巨響,冰柱裂開,夏侯敬將玉婉一把抓住,輕鬆拎起,玉婉死死掙紮,夏侯敬卻仿佛沒聽見一般,將玉婉一下扔出去好遠。
玉婉的背砸在冰山上,血從玉婉嘴角流下,夏侯敬如同發了狂,連玉婉也不認識了,麵目猙獰的往玉婉這邊走來。
玉婉痛得動也不能動,她看著步步緊逼過來的夏侯敬,聲音依舊微弱,“夏侯敬……”
四周景象又是驟變,江南綠水邊,玉婉身著長裙走至橋頭。
“姑娘可是要乘船?”溫和聲音響起,玉婉尋聲望去,夏侯敬正一身蓑衣微笑看著她。
“夏侯敬……”玉婉奔過去,滿是欣喜,夏侯敬卻猛然跌進河裏,玉婉伸手去抓,卻什麼也沒抓住。
“夏侯敬!”玉婉驚呼,聲音似乎穿透幾個世紀的距離滾滾傳來,暴露在空氣中的手突然有種溫熱的感覺。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