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院子，譚鐵矛想緩和一下情緒，沒進屋，站在菜畦邊上又和嚴立功談了一會兒。
“我不是讓你叫上小張，一塊兒來家裏吃頓晚飯嗎？”
“他不來。來了，還不是聽你講那套不通人情的大道理？”
“大道理就不通人情？你這話才沒道理哪！”譚鐵矛停了一下，緩和口氣，“算啦，今天星期六，請你吃炸醬麵，不跟你抬杠。嘔，小張的情緒怎麼樣？”
“每天下班以後，他跟誰也不說話，就到工地去搬磚，拉大鋸，累死累活地幹到半夜，回來倒頭就睡，用這種辦法壓製內心的痛苦，您理解嗎？”
譚鐵矛心想，應該找張繼業談話，明告訴他：抗美援朝的時候，後來，我軍炮打金門的時候，美帝都曾經企圖對我國進行核打擊，還有，蔣介石叫嚷反攻大陸的時候，美國第七艦隊的活動又很猖狂，戰爭威脅如此嚴重，難道我們還有權鬧情緒嗎？可是，現在他沒說這些話。還是把口氣壓得很平靜，“嚴總，你多勸勸他吧，累壞了身體，影響工作，那就辜負了黨和國家對他的培養。”
“有個情況，我沒跟您說過。其實，何美華並不是那個資本家何老板的親生女兒……陰差陽錯，現在反而影響了她的前途和婚姻！”
“我沒聽懂，這是怎麼回事兒？”
“這件事您知道一半兒--1939年日本飛機轟炸重慶的時候，張環教授的太太，混亂當中抱錯了嬰兒--就是張繼業。”
“這已經調查清楚了，張繼業是烈士子弟。”
“張太太自己的親生女兒呢？被同病房的何老板太太抱走了--就是現在的何美華。”
“你怎麼知道的？”
“張太太親口對我說的，張老太爺也知道，就是何老板太太堅決不承認。何美華和張繼業也不知道這個秘密。”
“夠複雜的啦……你把這個秘密告訴我，目的是什麼？”
科學家的邏輯思維是很嚴謹的，嚴立功反問，“領導上不是很重視血緣關係嗎？既然何美華不是資本家的女兒，就可以批準她跟張繼業結婚了吧？”
譚鐵矛搖頭，“養父養母對孩子的影響，不見得比生身父母小。”
嚴立功急了，“不對！領導上查清了張繼業的生身父母是革命烈士，就可以送他出國留學，讓他在保密單位工作。對何美華，怎麼又強調養父的影響呢？”
屋裏有幾個人隔著窗子往外看，顯然是他倆爭論的聲音又大起來了。
譚鐵矛恢複了他的大嗓門兒，“你今天成心跟我抬杠啊？何老板是資本家！張環教授是愛國的科學家！這兩個家庭對孩子的影響會一樣嗎？”
聲音越來越大，譚愛軍和吳為民不得不跑出來給他們“勸架”。
“爸！您也不請客人進屋，一邊喝茶一邊吵架才夠意思哪！”
譚鐵矛生氣了，“你少管大人的事！”
譚愛軍扭過臉去誇另一方，“我真佩服嚴總，也就是您還敢跟他唱對台戲。甭問，真理一定在您這邊兒！”
譚鐵矛訓斥女兒，“沒大沒小！”
吳為民忙打圓場，拉嚴立功進屋，“您來看看我們的小窩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