譚鐵矛是個熱心腸的人。他在張家認識了何美華,覺得這姑娘品質好,就跟重慶市委書記說了一句話,很快,何美華便有了工作。這樣的“小事情”,他辦得多了,根本用不著告訴嚴立功或張繼業。
一天夜晚,葉淑珍在昏黃的電燈下縫補衣服。何美華拿著一本書在發愣,不知不覺,書本掉到了地下,“啪”的一響,她打個激靈,趕緊把書撿起來。
“你困啦,就早點兒睡吧。好不容易,教育局才給你個工作,寒假一過就要當小學老師啦,可別累病了。”
“我年紀輕輕的怕什麼累?教小學也得好好備課。往後,白天教課,晚上和星期天照樣幫媽幹活兒。”
“幫媽幹活兒,應該,我就你這一個女兒,你不幫媽誰幫媽?我是說,這些天,你幫張家幹這幹那,就怕好心不得好報啊。”
“媽,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媽讚成你這樣做,從前,張繼業跟你要好,你幫他照顧老爺爺,媽反對過嗎?可是現在不同啦,張繼業搖身一變,成了烈士子弟,前途無量,今後就怕咱們高攀不上啦!”
“不會,他是個有良心的人。”
“他有良心,他媽可沒良心!”
“他媽媽又怎麼啦?”
葉淑珍生氣地說,“張太太抱錯了孩子,當時我就知道,可是她不說。現在她改嫁啦,不是張家的人了;這邊呢,好不容易把張繼業拉扯到十八九歲,也上了大學,嘿,這時候她又說啦!討共產黨的好,你倒讓張老太爺今後靠誰?”
何美華搖頭,“我看,張爺爺自己也挺願意。”
“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他不願意行嗎?”
“媽,你把人都看扁啦。”
“用不著跟媽抬杠!睡覺吧……”葉淑珍收拾小笸籮裏的針線,一邊還在嘮叨,“我頭一天生了你,第二天張太太也生了個女孩兒,下午,那個女記者就生了個男孩子。三天以後,日本飛機就炸了醫院……”
何美華睜大眼睛聽著,憋不住地問,“媽,你們住在一個醫院裏呀?”
葉淑珍脫口而出,“住在一間病房裏……”剛說半句,她又後悔了,“你問這幹嗎?”
何美華說,“上次翻箱子,掉出來的那個小竹牌,是不是醫院裏拴在我手腕上的號碼牌?”
葉淑珍警覺起來,望著女兒,停了一下才說,“是,媽保存著這個號牌,就能證明你是我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