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多麼令人驚訝的的,都是自少年開始,所以最好還是把那少年,留在心裏.
夏冉做夢,夢到自己17歲那年,大約是高中吧,模糊的地點暈著夕陽的光,與記憶裏放學的操場唯一吻合.
然後看到了那個人,暖暖的微笑,像是裝滿了蜜糖和陽光,融化在心上.
簡單到不知所措.
她看著他慢慢走過來,剛要說什麼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變了,她抬頭看著陰暗的天,像是要下暴雨,可是那個少年,依舊沒說.
快點啊,沒時間了,快說啊.她著急地想著.
可是他忽然變得冷漠,然後他們之間隔了很遠的距離.她都無法追上,心裏有種絞痛,忘記自己哭出來沒有.
就在這個時候醒了.
沒有昏暗的天,沒有暴雨,眼前是酒店房間裏黃色的光線,典雅華貴.
翻開手機已經是六點了.似乎總是有人一夜不眠,勤奮而持續地用電子郵件交換工作進展,手機屏幕上塞滿了黑夜裏每一個鍾點傳過來的郵件.飛越了大洋也依舊咬著自己不放.即使自己已經離開了那個地方也無法幸免.
她不想起床,於是攤回去,把臉埋在柔軟的白色枕頭裏,枕頭飄著薰衣草的香氣,顧客可以依據個人喜好讓酒店更換枕頭,於是她便定了這樣的要求,不是為了浪漫,隻是單純想要睡個好覺.
可是似乎睡的並不好.她躺在那裏回想自己的夢.
又夢見他了麼記憶裏的那個人,很久不見了吧,連回憶都遠得無法形容.許久不曾在乎或者強迫自己不在乎的記憶,在回來之後被打開,連拒絕都沒辦法.
有人說,你渴望什麼,害怕什麼,夢裏麵出現,那是自己最真實的情感.難道潛意識裏真的忘不了那個家夥麼
她搔搔頭,爬起來甩甩頭發似乎可以把煩惱一並甩掉.不管真實不真實都不重要了,她還要工作,那些用了扼殺時間的情感,她應該趁早丟掉.
三十分鍾後,她出現在酒店門口.
拎著公文包,穿著深灰色的Prada套裝,有種棱角分明的銳利,像是完美無暇的未來時空戰士,奔赴目的地.
這才是真實的,可是自己似乎過得越來越不真實.
她盯著自己的金色鞋尖,小巧而又可愛,卻不失穩重.從什麼時候,自己也開始踩著這樣高到可以做凶器的鞋子,奔走在各個會場和集團,健步如飛
那團亮金色忽然讓她想到多蘿茜的魔鞋,可以去任何地方,她似乎也是踩了這樣的鞋子,可是自己要去哪裏呢
自己這麼多年,去了哪裏呢
她抬頭看著眼前的城市,自己長大的地方.已經起了那麼多高樓,也開了那些寬坦的馬路,這樣嶄新與華麗的城市,帶給她的除了一陣陣陌生剩下的就是失落.
連漢江都不是原來的樣子了.
那個人,也早就不是那樣了.這是離開的時候就早已清楚的.
酒店的門開了又關,關了又開,人來人往,從她的身邊走過.她的站姿無懈可擊地好看,像一張溫柔的弓,隨時可以準確無誤地發射.她一麵浮想連翩,一麵保持冷靜的麵容,風把她的頭發和衣角吹起相同的角度,她忽然覺得自己像一座可以在風中屹立的雕塑,隻是這樣站著,卻不知道堅持著什麼,這樣想想有點浪費.
她等的車來了,漆黑的車身在她麵前戛然而止.她拉開車門坐進去,安靜地跟司機打了招呼,一切又恢複了公式化標準的職業狀態.
臨上車前她看了一眼天,隨意的一瞥,腦子裏忽然跳脫出兩個完全矛盾的詞語,明媚又陰沉.
車子像是默片裏的火箭,安靜而又迅速的彙入清早的車流.她在車裏看著文件.偶爾抬眼看看車窗外劃過的景色,是原來的地方,卻那麼不像,依稀有著舊日裏的輪廓卻又完全不同.說不清的感覺.離開這裏應該是四年了吧.從19歲移民到紐約,在那裏上學找工作,如果不是公司她或許離開的更久一點.
一個星期前,自己的組長說,公司老板讓自己回韓國協助新經理開發市場.很久不曾回來了,當初說是離開其實是逃吧.
本來想拒絕,後來還是動了心思,應了下來,其實如果不答應也沒辦法,公司的安排是由不得她的,隻是兩個情況雖然結果相同但自己的思想是不一樣的.
如果在學生時代,懂得早起,像這樣兢兢業業,刻板的工作,像一枚小螺絲釘,一旦機器運轉便不問理由,全力以赴,在當時,完全是神話一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