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 革命的呐喊(3 / 3)

母親有點害怕,緊緊地摟著自己的兒子,很快帶著他離開了工廠,好像這隻尚未點火的鍋爐要爆炸似的。當鍋爐升火,煙囪裏冒出第一股濃煙時,她不安地靠著窗子,諦聽著外麵的聲音,任何一點響聲都使她嚇得發抖。直到父親深夜歸來,母親才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從現在起,大煙囪裏天天冒出滾滾的濃煙,周圍地區的廠主們都趕來參觀這件吸引人的新鮮玩意兒。在學校裏,恩格斯興致勃勃地向同學們講述蒸汽機的模樣、巨大的工作動力,盡管他知道的還十分粗淺。

就要過恩格斯10歲的生日了,他一定會得到許多人的祝福和禮物的,但是恩格斯隻想再到工廠裏看看蒸汽機,可自從布呂寧工廠發生事故以後,恩格斯工廠也嚴密防守,不許人員隨便進入廠裏。這時恩格斯想起了小時候玩耍時在馬廄角落裏發現的一個活門,直通牆外的工廠。

他走進馬廄,閃到一輛破舊馬車的後麵,使勁推開那扇積滿灰塵的活門。於是,他發現這裏離帶煙囪的新工棚最多有50米遠,一眼就可看見蒸汽機,蒸汽機在那個工棚裏嗒嗒嗒地響著。馬廄的山牆緊挨著原來的發貨處,這裏可以輕易地爬上發貨處的屋頂。突然,恩格斯驚呆了。通過門上向上翻開著的氣窗,他看見了屋子裏的情形。往日的回憶又曆曆在目地浮現在他的眼前。在像山一樣高的棉花堆旁,坐著一排孩子,不僅有大孩子,而且還有年紀很小的兒童。聽不見他們的歡聲笑語,隻見他們弓著背,默默地手腳不停地工作著。

恩格斯真想跳到屋頂上,打開天窗,讓光線射進去,讓孩子們出來又唱又跳。可是他做不到。他忘了蒸汽機,忘了剛才的興致,從原路回來,在雨水中跑著。

過了幾天,一個孩子在蒸汽機旁死了。恩格斯擔心的事終於發生了。現在是禱告的時刻,巴門教區教堂的鍾聲開始敲響了,它召喚人們去教堂做禮拜。恩格斯站在教堂中央,孩子的棺材停放在走廊裏。布道台上響起了莫裏茨姑夫顫抖的聲音:“我們在世界上無論遭遇到什麼事情,無論對我們進行什麼樣的殘酷考驗,我們都必須逆來順受,因為所有這一切,我的兄弟姐妹們,都是上帝的意誌!”

恩格斯對周圍發生的一切再也不想聽,再也不想看,縈繞在他腦際的隻有:上帝的意誌,上帝的意誌,……

兩個小時後,當恩格斯家族的成員都聚集在他家客廳時,他跳了起來。“不!這不可能是上帝的意誌!”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著父親、卡斯帕爾叔叔和奧古斯特叔叔。“是誰讓孩子們到工廠幹活的?是誰?”大家都瞠目結舌地看著他。母親趕緊過來,把抽泣著的全身發抖的他拉出客廳。

在他的房間裏,母親反複地勸了他很長時間。

“這事你父親和叔叔們都感到非常非常痛苦。他們並不想讓孩子們到廠裏幹活,我知道這一點。在你祖父還在世的時候,他們就進行過種種嚐試。可是,開支一年比一年大!名目繁多的稅收,各種各樣的關稅、過境稅,無一不在增加。接著,又是來自英國的競爭!他們必須生產出更便宜的東西,這樣才能把工廠維持下去。懂嗎?我們沒有別的辦法!”

“太可怕了!”恩格斯喃喃地說,“像瑪麗和安娜那樣的女孩,像赫爾曼和埃米爾那樣的男孩,硬讓他們坐在長桌邊幹活,不準笑,不準唱,甚至連話都不許講。”

“這的確可怕。”媽媽痛苦地承認,“可是,如果工廠關了門,這些孩子就得挨餓。”

“那麼,在工廠裏又怎麼樣呢?”

“你要知道,這是一場災禍!那個可憐的孩子是未經允許擅自溜進機器房裏去的。”

恩格斯沉默了。母親接著說:“是的,在工廠裏也有壞人。他們讓孩子們幹活,每天幹14到16個鍾頭,累得他們筋疲力盡。有一些人拿燒酒來抵工資。可你父親和叔叔,他們是好心人,他們給工人們足夠的休息時間,用現款付給他們應得的工錢。你祖父在工廠裏辦了一所學校,孩子們每天可以在那學習三個小時。你可以到附近找任何一個人打聽打聽,這樣你就會知道,能夠在恩格斯兄弟工廠裏幹活是感到幸運的。”

“這我相信你,母親,不是父親的過錯,可為什麼沒有人起來反對這種罪惡?世界其他地方的情況又是怎樣的呢?”

“你可不能這麼說,恩格斯。”

“是的,我知道說真話是很危險的。”

“我們隻能信奉上帝,我們隻能向他敞開自己的心扉。”

“我知道人們為什麼必須保持沉默。可是請你,至少請你別把上帝牽扯進來!上帝是不願這麼幹的,上帝永遠不會同意掩蓋事實,迫使人們去弄虛作假,撒謊騙人的。如果這是上帝的主意,那我一定仇視他,是的,仇恨他!”

“安靜點,別再說了!”母親抓住他的肩膀,把他搖晃了幾下。這時,不知什麼時候進來的烏爾麗克說道:“那個死去的孩子可是再也救不活了,死者自有自己的安身之處,我們得為活著的人著想。”

欺騙,全是欺騙!恩格斯的內心竭盡全力地呐喊著,他仿佛明白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