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又要遲到了。
她瞄一眼床邊的手機。晚上九點半。窗外夜色漸深,滿目霓虹。
反正遲了,她到不著急了。正悠閑地換衣服,手機屏又閃了起來。36個未接來電,恩,是靜音的直接後果。可以想像打電話那人的抓狂模樣。偷笑一聲,直接無視掉。
嫌惡地把手裏的劣質粉餅扔到一邊。我要趕去上班。多好的不化妝的理由啊。謝天謝地,又是免遭化工產品荼毒皮膚的一天。
但是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的。梳理好頭發,打包好工作服,在鏡子前轉了一圈,OK,及格。踩了雙高跟鞋,關門。等等,鑰匙。恩,然後鎖好門。安全第一.
她一直認為自己是遇事冷靜仔細,從容不迫的。所以一個小時後她很從容地出現在了工作地點門口。
花明月暗夜總會。傳說中紙醉金迷的夜場。她抬頭看看彩燈圍成的招牌。沒錯,她是這家夜總會的平台小妹。俗稱坐台小姐。這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夜色掩映下的城市,欲望橫流,尤以這樣的夜場為甚。她們是欲海的水,潮汐暗湧,大家心知肚明卻永遠見不得光。
她不過是其中普通的一滴水罷了。額,雖然不太敬業。
事實上,她做什麼職業都是很不敬業的。
剛晃進場,正打算穿過回廊到小姐房(休息室)換上工作服,她就聽見背後磨牙的聲音。“喲,您老人家終於出現了。”
暗自歎口氣,轉身,很無辜地笑:“不好意思,睡過了。”
“為什麼不接電話!”牙齒霍霍像磨刀。
“靜音。”
估摸著眼前這位已經瀕臨暴走的邊緣,她微笑:“你喝多了,微雨。去補個妝吧。”
眼前的女子,微雨。是帶她的組長。也就是傳說中的媽咪。
微雨下意識地撫了下臉,是有些燒。補妝?恩,另一波風暴轉眼又起:“你又沒化妝!"
“你催我嘛。”
微雨眼一眯:“我記得打給你的最後一個電話是九點半。”換言之,這一個小時你死哪裏去了。
這麼精幹嘛。她腹誹一句,睜著眼睛說瞎話:“不是得走過來嘛。”
“哼哼,你家就在場子拐個彎的地方。你就是爬,最多是十分鍾也該爬過來了。”
“你還來幹嘛,幹脆別來了,繼續睡多好。”
說完這句話,微雨氣得笑了:“你知道的,已經沒活了呢,阿蓮。”
她笑笑。是阿,十點半,這個點確實很難有班上了。一般客人都是□□點鍾進場,十點過後,就是有晚到的客人,一般也不太樂意要小姐房裏待業的小姐——覺得是別人挑剩下的,是以會很挑,很欠抽。因此即使場子裏規定不到十二點不可以離開,但很多小姐都是一過十點就開溜的。其中尤以她為甚。
她一笑:"那我走了。拜拜。”
“站住。”微雨有些恨鐵不成鋼,“你急什麼。”她輕輕湊近她的耳朵:“瞧,那邊還有一個。”
她順著微雨的指向望去。是吧台。昏黃曖昧的燈光下,一個男子正在獨飲。光線太暗,她看不清他的樣子,隻模糊地分辨出他的輪廓。他喝酒的姿勢似乎很寂寞。
她直覺那應該是個年輕而優雅的男人。
微雨很滿意她的花癡狀態,剛想說什麼,組裏的一個公主(女服務生)慌慌張張跑來:微雨姐,不好了!”
“慌什麼!”微雨啐了一口,公主立刻緩了口氣,上前低聲說了幾句話。微雨眉一皺,揮了揮手,又看了一眼正在發愣的她,打算悄悄離開。
哪知走到一半,就聽到一句讓她終於當即暴走的話:“慢走阿,媽~咪~”
她走近吧台,自顧自在他旁邊坐下。“Hello~帥哥。你不介意請我喝一杯吧~”卻並不等他答話,很從容地拿起桌上的酒瓶,給自己倒滿,一飲而盡。
男子慢慢地抬起頭。她看著他。不錯。很年輕的容顏。說不上英俊,卻有一種說不出的味道。有些像藝術家阿。她想。自己旁邊坐了個迷人的男人。
他低低地笑:“阿蓮?”嗓音似乎浸染了洋酒的芳醇,有些辛辣地直刺她的心脾。她也笑:“我叫蓮子。這裏的人比較喜歡叫我阿蓮。”
他將酒杯倒滿,舉到眼前細細把玩。玻璃盛了美酒,映著燈光一片璀璨,可那一瞬間都不如他幽深眼瞳裏的光輝。很危險。她想。
可那又怎麼樣。
她看他學著她把酒杯裏的液體一飲而盡。
“我叫司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