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十一月,忽必烈圍攻鄂州兩個多月,戰事完全處於膠著狀態。宋軍援兵陸續趕往鄂州,剛剛增援四川的呂文德調任京湖製置使,自四川揮師東下,衝破蒙軍阻截,乘夜突圍進入鄂州城中,加強了鄂州的防禦力量。新上任的右丞相兼樞密使賈似道也從漢陽移軍黃州,扼守長江衝要。
就在局麵對宋軍有利之時,賈似道私下派宋京為使者,到蒙古軍營求和,表示願意稱臣納貢。忽必烈沒有同意。這時,忽必烈妻子察必派人前來密報阿裏不哥正在蒙古大本營謀立大汗,催促忽必烈立即北返。忽必烈為了爭奪汗位,決定立即撤軍。臨行前還虛張聲勢,揚言要立即進攻臨安。賈似道非常緊張,恰好此時傳來了蒙古大汗蒙哥的死訊,他才稍稍緩過氣來。畏敵如虎的賈似道不但不乘機出擊,反而再次派宋京前往蒙古軍營,請忽必烈派人前來議和。忽必烈正要出發北歸,立即順水推舟,派趙璧為使者前往宋軍營議和。賈似道的談判代表提出:請蒙古軍北撤,南宋向蒙古稱臣,降為藩屬;兩國以長江為界,南宋全部割讓江北土地;南宋每年向蒙古進貢銀幣二十萬兩,綢緞二十萬匹。正在談判之中,蒙古使者趙璧遠遠望見蒙古軍營搖旗相招,立即動身離去,臨別時說:“他日再議。”當天,忽必烈大軍即拔營北返。這個所謂的和議即成為初步的口頭協議。
蒙古軍撤退後,賈似道不顧忽必烈主動撤兵的事實,隱瞞割地賠款求和的真相,同時截殺殿後的蒙古士卒,用他們的人頭謊報抗蒙得勝,為此上表說:“諸路大捷,鄂圍始解,江漢肅清。宗社危而複安,實萬世無疆之休。”昏庸的宋理宗不辨忠奸,認為賈似道立了大功,特下詔褒揚,說賈似道“隱然殄敵,奮不顧身,吾民賴之而更生,王室有同於再造”,加封其為少師、衛國公。賈似道回到臨安時,宋理宗更是下令群臣到郊外迎接“功臣”賈似道,慶祝來之不易的“勝利”。從此,賈似道完全把持了朝政中軍政大權。尤其是他為了鞏固權位,大力排斥異己,將熟悉邊防事務的大臣排擠出朝,當時武將中除了除了主動依附於他的呂文德和馬光祖外,其餘全部去職。南宋朝政更加腐敗。
忽必烈撤軍後,正在圍攻江西隆興的蒙古鄭鼎部以及湖南潭州(今湖南長沙)的兀良合台部也隨即撤軍。這樣,三支蒙軍主力,南下的忽必烈以及北上的兀良合台軍均是一路克捷,完全按照預定計劃進軍,隻因西路主攻戰場蒙哥的失敗而功虧一簣,導致了蒙古這場聲勢浩大的滅宋戰爭的全麵瓦解,從而使南宋朝廷多存在了二十年。可以說,完全是釣魚城保衛戰扭轉個整個戰局。
而蒙哥之死不僅僅改變了中原的戰局、延續了宋祚,還緩解了歐亞戰禍,阻止蒙古勢力向非洲擴張。當時,蒙軍正在旭烈兀帶領下,發動第三次西征,先後攻滅盤踞裏海以南諸山城的木剌夷國、攻陷報達(今伊拉克巴格達)、滅黑衣大食(阿拉伯帝國阿拔斯朝),並侵入敘利亞(苫國)。敘利亞國王納昔兒棄大馬士革逃往密昔兒(埃及),留守長官獻城投降。正當旭烈兀準備向密昔兒進軍時,得知蒙哥死訊,於是派大將怯的不花率軍二萬繼續攻掠敘利亞各地,自己率大軍東還以尋機爭奪汗位。結果怯的不花因寡不敵眾而被密昔兒軍隊打敗,蒙古軍所占領的敘利亞各城得而複失。從此,蒙古的大規模擴張行動走向了低潮,蒙古勢力始終未能打進非洲。正因為釣魚城在戰爭史上的重大意義,改寫了世界中古曆史,因此被歐洲人稱為“東方麥加城”、“上帝折鞭之處”。
就在蒙哥死在釣魚城下的這一年,宋朝壽春府(今安徽壽縣)又創製出一種新的火藥武器,名叫“突火槍”。其實早在紹興二年(1132年)年,宋朝就已經發明了火槍。這種突火槍以巨竹為槍筒,內裝火藥、子窠(子彈的前身),點燃引線、引發火藥後,即可射出子窠。這種能射出子彈的管形火器,經後世改進發展為槍炮。盡管宋朝發明了火藥,又擁有了火槍,最終還是沒有改變滅亡的命運。中國幾千年的曆史,每一個政權的滅亡,與其說亡於外來強敵之手,倒不如說是禍起蕭牆,潰敗在自己的根上。
釣魚城解圍後,創建不世奇功的王堅聲名響遍大江南北,成為眾望所歸的英雄人物。南宋朝廷也加意恩寵,封王堅寧遠軍節度使、依前左領軍衛上將軍、興元府駐紮,禦前諸軍都統製兼知合州(三品),節製兵馬,進封清水縣開國伯。
然而,蒙哥的靈柩還未走遠,英雄的事跡猶在耳邊回響,餘玠的悲劇命運再一次降臨到王堅身上。權臣賈似道嫉妒王堅戰功,生怕他功大壓相,將他調回京城臨安(今浙江杭州)。從此,王堅再也沒有回到他全心全意經營的釣魚城,備受權臣的疑忌排斥,最終於景定五年(1264年)抑鬱而死。合州軍民聽到王堅的死訊後,無不悲痛欲絕,特意立廟祭祀,建碑紀念王堅的功勞——“堅以魚台一柱支半壁”,至今猶存。王堅之子王安節後來在德祐元年(1275年)保衛常州(今屬江蘇)時抗擊元丞相伯顏率領的元大軍而死。奇怪的是,王堅這樣的人物,《宋史》中竟然無傳。
王堅被調離釣魚城後,其部將張玨奉命繼續守衛釣魚城。張玨,字君玉,鳳州(今陝西鳳縣東北)人。他在十八歲時到新建成不久的釣魚城參軍,因屢立戰功,升為中軍都統製,時人稱其為“四川梟將”。王堅堅守釣魚城時,張玨已經成為副將,為保衛釣魚城立下了赫赫戰功,史書稱其人“魁雄有謀,善用兵,出奇設伏,算無遺策”。景定四年(1263年)十月,張玨升為興元府諸軍都統製兼利州東路安撫使、合州知州。因為興元府已被蒙古軍攻占,都統製司和安撫使司也都移到合州。四川作為戰區,仍然是宋蒙反複激戰爭奪的目標。因此張玨上任後,積極恢複當地的農業生產,訓練士兵,修整兵器,為保衛合州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鹹淳二年(1266年)十一月,張玨派部將收複渠州(今四川渠縣)州治所在的大良平山城。次年四月,蒙古軍又進攻合州,此時蒙軍的水師已經初見規模,水陸兩路來勢洶洶。張玨將船碇泊在款龍溪一帶的江麵,截斷水流,積成一座水城,挫敗了蒙古水軍的攻勢。鹹淳八年(1272年)四月,張玨又在與釣魚城隔江的宜勝山(今合川北)築城,用來加強釣魚城的防守能力。次年正月,蒙古軍又進逼釣魚城,張玨得到消息後,“乃張疑兵嘉渠口”,又“潛師渡平陽灘”,再次擊敗了蒙古軍的進攻。
德祐元年(1275年)五月,張玨升任四川製置副使、重慶知府。宋朝廷又命他帶兵來京保衛京城,但是當時入川的道路已被阻斷,詔令沒有能送到張玨手中。當年從秋天到冬天,蒙古軍大力圍攻重慶,重慶援絕糧盡。張玨無法到重慶上任,隻能繼續留在合州釣魚城中,但“屢以死士間入城,許以赴援,且為之畫守禦計”。為了解重慶之圍,次年(1276年),張玨派部將趙安襲擊蒙古軍的東川行院所在地青居城(今四川南充南),逼迫蒙古軍部分回師青居城。張玨又派部將張萬以船艦載精兵,從水路突破重圍,衝入重慶城,增加了重慶守軍的防備力量。
隻是,就在張玨為四川戰區力挽狂瀾的時候,太後謝道清和宋恭帝獻出了玉璽和降表投降,蒙古軍進入了南宋京師臨安。當年(1276年)五月,宋端宗在福州(今屬福建)重建南宋政權,改當年為景炎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