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玠當時正要討伐姚世安,聞召後憤懣不平,當年七月突然暴病而死,死因極為可疑。一種說法是他服毒自殺,但以餘玠之為人,實在難以取信。不久後,餘玠的得力部下王惟忠也被誣告暗通蒙古,處死。對修建釣魚城有重大貢獻的冉璡、冉璞兄弟也被迫去職還鄉。
在中國史書上,總是不乏像餘玠這樣“大將未死敵手”的悲劇發生,這也正是中國曆史最可悲、最可歎的地方。
餘玠《瑞鶴仙》有詞一首:
怪新來瘦損,對鏡台,霜華零亂鬢影。
胸中恨誰省?正關山寂寞,暮天風景。
貂裘漸冷,聽梧桐,聲敲露井。
可無人,為向樓頭,試問寒鴻音信。
爭冷。
勾引愁緒,半演金鋪,雨欺燈暈。
家童困臥,呼不應,自高枕。
待催他,天際銀蟾飛上,喚取嫦娥細問。
要乾坤,表裏光輝,照予醉隱。
又有七絕《黃葛晚渡》:
龍門東去水和天,待渡行人暫息肩。
自是晚來歸興急,江頭爭上夕陽船。
餘玠創建的山城防禦體係的重大軍事價值在他死後才逐漸突顯出來。這個本該更能有所作為的傳奇人物,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去。但曆史不會忘記他,四川人民也沒有忘記他。蜀中民眾聽到餘玠的死訊後,無不悲哀難過,如同失去至親親人。
令人扼腕而歎的是,餘玠死後,繼續受到奸臣的攻擊,受到追削資政殿學士職名的處分。直到寶祐三年(1255年)八月謝方叔罷相以後,才又“詔追複餘玠官職”。而後來奸臣賈似道當權,貪婪粗鄙,好搜羅各種奇珍異寶,他聽說餘玠死時,棺木中有玉帶,竟然下令掘開餘玠的墳墓,取走了玉帶。
餘玠死後,餘晦接任,負責駐守四川。結果蒙古軍前來侵擾,餘晦接連戰敗,四川形勢再度危急。
宋理宗本人在大敵當前時,卻沉溺在聲色享樂之中,大修宮室寺院,任用奸佞,導致朝政腐敗不堪,促使南宋加快了滅亡。他最寵愛閻貴妃,閻氏一門因此而權勢熏天。宋理宗還寵愛宦官董宋臣。董宋臣人稱“董閻羅”,與閻貴妃、權臣丁大全、馬天驥勾結,專事陷害忠良,豪盡民田,招權納賄,無所不為。當時,有人在朝門上題字:“閻馬丁當,國勢將亡。”除閻貴妃外,賈貴妃也備受宋理宗寵愛,其弟賈似道因之也受到重用,由此成為禍國殃民的一代大奸臣。“西湖君臣猶歌舞,隻待□山航海行”,如此腐朽的王朝,渾然不知滅亡的日子正在臨近。
新一任的蒙古大汗蒙哥即汗位後,穩定了政局,開始謀劃大舉攻宋。就在餘玠離奇死亡的同年,蒙哥派弟弟忽必烈率師遠征大理國。大理國由段思平於公元937年創建。段思平為白蠻貴族,自稱祖先是武威郡(涼州)人,他依靠三十七部烏蠻的力量,在南詔的基礎上建立了大理國,段氏自稱先世是武威郡(涼州)人,很可能就是蠻化的漢人。大理國的疆域與南詔略同,但實際上號令卻局限在以洱海為中心的雲南西部。大理國王位傳至段連義時,大臣楊義貞廢段氏,自立為廣安皇帝。四年後,段氏臣高智升遣子高升泰率三十七部烏蠻滅楊氏,擁立段壽輝為王,但大權完全把持在高氏手中。宋哲宗元符二年(1099年),段壽輝讓位給高升泰,高升泰改國號為大中國。高升泰死後,其子高泰明又讓位給段正淳,改國號為後理國。這個時候的大理國,勢力範圍更加小得可憐,號令不出一隅,三十七部因為反對高氏專權,不但宣布獨立,還屢屢與大理國交戰。高氏時稱高國主,段氏隻是徒有國王虛名。不過,大理國與宋關係一直友善。宋徽宗政和六年(1116年),後理國王段和譽遣使來朝貢,宋徽宗封段和譽為大理國王。南宋宋孝宗乾道九年(1173年),大理國還曾派遣使者到邕州商議通商一事。可以說,大理國與宋朝的關係一直還算不錯。蒙哥派忽必烈進攻大理國的目的,是打算在南宋南部安插一塊基地,以完成蒙軍包抄夾攻南宋長江中上遊地區的計劃。
忽必烈率軍從六盤山出發,取道吐蕃,從忒剌(今四川鬆藩)分三路前進,過雪山,渡金沙河,沿路攻城略地。當年冬,到達大理境內。大理相國高祥屯兵大理城固守。十二月,在三路遠征蒙軍的包圍進攻下,大理城破,國王段興智逃奔善闡(今雲南昆明),高祥逃至統矢邏(今雲南姚安)被追殺。忽必烈迅即指揮蒙古軍四出略地,占領了除善闡以外的大理國土。次年(1254年)秋,善闡被蒙古軍攻破,大理國王段興智被俘虜。至此,建國三百一十七年的大理國滅亡,共曆二十二主。
此時,蒙古國已統一了中國的絕大部分領土,疆域包括今之淮河至秦嶺以北,甘肅、新疆、青海、西藏及雲南,形成了對偏安江南的南宋王朝的包圍形勢。又在淮北築城、屯田,建立了攻宋基地;汪德臣立城利州(今四川廣元),劉黑馬初定成都,鞏固了對川北、川西的統治,兀良合台、帖哥火魯赤、帶答兒實現南北合兵夾擊四川,開辟了從川江以南包抄南宋的另一條戰線。蒙哥認為實現先圖全蜀,然後沿江而下滅亡南宋的時機已經成熟。
劉黑馬,名劉嶷,字孟方,山東濟南曆城人。出生時,家中有白馬產黑駒,因此以“黑馬”為乳名,不料日後反以此名傳遍天下。他與史天澤一樣,均是蒙古軍中的漢人高級將領。窩闊台即位後,設三萬戶,以劉黑馬為首,重喜、史天澤次之,授金虎符,總管漢軍。後增設七萬戶,仍以劉黑馬為首,重喜、史天澤、嚴實次之。
寶祐四年(1256年)六月,蒙古大汗蒙哥召集諸王百官,商討攻宋之計,這實際上已經拉開了蒙古全麵滅宋計劃的序幕。經過討論,蒙哥隨即製定了以進逼臨安、滅亡南宋為目標的計劃:命幼弟阿裏不哥留守蒙古本土,親自率軍大舉攻宋。此次,蒙古精兵強將傾巢而出,不滅南宋誓不罷休。蒙軍主力兵分三路:蒙哥親率一軍攻打四川;其弟忽必烈率軍攻打鄂州(今湖北武昌);塔察兒、李璮等率軍佯攻兩淮,牽製南宋兵力;兀良合台自雲南出兵,經廣西北上,攻打潭州(今湖南長沙),再到鄂州與忽必烈會師。
為了配合蒙古大汗親征,蒙軍占據了宋人廢棄的成都城(餘玠入蜀建立山城防禦體係後,成都府治遷往雲頂山城),正式在此立城設署,以圖全蜀。宋理宗雖然荒淫昏聵,但也料到蒙軍此舉必有圖謀,於是以成都之得失關係全蜀安危為由,嚴令四川製置使蒲擇之務須收複成都。皇帝下了聖旨,蒲擇之自然不敢怠慢,決定親自出馬,收複成都。事先,蒲擇之也做了周密部署,派都統楊大淵把守劍門關,負責阻擋利州(今四川廣元)蒙軍汪德臣部南下;又派都統段元鑒守衛靈泉山(今四川成都東南),大將劉整(後為賈似道猜忌,被迫投降蒙古,成為影響宋元戰局的關鍵性人物)在江箭灘(今四川遂寧涪江渡口)布防,負責阻截蒙古大將紐□從夔州(今四川奉節)增援;這樣,成都就處於孤立無援的境地。一切安排妥當後,蒲擇之親自率主力自重慶攻成都。當時駐守成都的蒙軍主帥阿答胡剛剛病死,本來時機對宋軍十分有利。不料蒙古大將紐□驍勇善戰,首先在江箭灘突破了宋軍防線,率援軍衝進成都,然後整頓人馬,領軍固守。蒲擇之雖然成功圍困住成都,卻久攻不下,又剛好遇上雨季,陰雨連綿,天氣潮濕悶熱,宋軍士氣十分低落。不久,蒙軍汪德臣部衝破宋軍防線,趕來增援,與成都城內的紐□部內外夾擊,終於衝跨了蒲擇之精心布置的包圍線。蒲擇之失敗後,率軍退回重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