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罵了你表哥一句:‘這個小雜種,就會他娘的惹禍。’我說:‘娘,你別罵他,人家這不是逼得咱沒路嗎?’娘回頭又跟我說:‘陳四是二鬼子鄉長,一回去就調人來捉人!’你表哥料到有這一著,早躲了,果然陳四就來捉人,把爹抓進去了。這不三天了!連飯都不叫送,叫人送話來說:‘地寫給他,再擺兩桌酒請客,叫你表哥磕頭認罪,他才能把爹放出來,要不就沒收咱的地趕咱離開這塊地方,要不多會碰上多會打!’兄弟,別說咱擺不起這兩桌酒,就算擺得起酒咱丟得起這個人不?可是爹的命又捏在人家手裏,叫咱怎麼辦呀!”
“人家就是要磕咱的筐啊!”姑媽又加上了一句。
“兄弟,你既趕上了,回去可跟同誌們說說,替咱想個辦法,陳四是咱的仇人,你爹不也是他害的!”
“陳四,狗日的。”我心裏說不出來的仇恨,恨不得馬上咬他幾口才甘心!忽然牆外有人吹口哨,我知道是小梁回來了,連忙站了起來說:
“姑哇,我要走了,咱的事我忘不了!”
“這就走,不吃點嘛?”表嫂問我。
“我還有事,你也別太傷心,咱大家想辦法吧!”說完我就出來了!心裏有事,躁得要命,出莊不遠我就跟小梁商議:
“咱歇會吧!”
“怎麼?你是不是不太舒服?好,坐會吧!”俺倆在交通壕裏坐下,抬頭一看,正好坐在碉堡的東邊,那上麵站崗的在下邊看得清清楚楚的,我一想我姑父就押在這裏邊,大仇人陳四也在這裏,心裏那火就別提了。
“你等著吧,狗日的!”我不由的罵了一聲,心想我身上哪怕有個手榴彈也非扔進去不可,忽然我看到前邊不遠高粱地裏有個墳頭,心裏一動我跳出了交通壕,小梁叫我我也沒理他!
“陳四,你小子聽著!”我爬在墳頭上叫了一聲,果然站崗的二鬼子吃了一驚連忙回過頭來了。
“告訴你們當官的,我們八路軍早就盯住他了,要不把抓的人都放出來,小心腦袋!”
“叭!叭”,兩槍,嗖嗖地貼著頭皮過來了,我沒來得及再看碉堡一眼就連竄帶跳地進了交通壕。一看糟啦,小梁不知道哪裏去了。
“小梁,小梁!”我叫了兩聲沒人應,炮樓上噠噠噠就過來一梭子機槍,我一看大白天的再不跑要糟,順著溝就撒鴨子了!
光聽著子彈在頭上叫喚,連熱都忘了,一氣跑了三四裏,到了個小莊上才喘了口氣。嘴幹得要命,到井台上要了口水喝,順便一問路,才知道剛才光顧了跑,走岔了路,要抄近路還得原地向後轉。我怕有人追我隻好繞著走,哪知這麼一來,天大黑了才摸回駐紮的村子。
“大姐,大姐!”我叫了兩聲沒人答應,又拍了幾下門,門吱地一下開了,出來的是房東老大娘,見麵就問我:
“同誌!你還沒走?”
“走?上那去,他們呢?”我覺得有點不對了。
“天不黑就都走了,你看跑的這身汗,先進來歇會吧!”
進了院我坐不住站不住的,心想這反掃蕩的時候部隊行動連腳印都弄亂了,我上哪去找他們?再一想小梁,說不定帶著什麼重要的文件,萬一有個三長兩短我怎麼負這個責任?越想越沒主意!同誌你可別笑!我哇地一聲就哭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