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經過去了七天。
柳宜坐在園中,手中捏著慣用那隻碧玉茶盞,滾燙茶水升騰而起的白霧在袖口暈開。若有所思地晃了晃,垂眸靜望著幾枚碧色的茶葉片兒。翻開的書卷一直定格在同一頁,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幹脆直接合上書本,捏起那白瓷盤中香軟甜糯的糕點,慢悠悠地咬下一口。
醇香的口感,沿著唇齒擴散開一陣桂花香。
碧藍天空望不到盡頭,一行大雁成人字形飛過。
——這樣慢悠悠的生活,倒真是十足的養尊處優了。
“柳宜大哥,”來人的腳步聲很輕,一襲幹淨的白衣隨後出現在身後。
掀了掀眼眸,依然是一副慵懶模樣:“輕塵?”
經過那次事件,柳輕塵恍若變了個人,安安靜靜,隻盡心盡力地幫著柳府做事,也不再以二公子身份自居,然而柳宜還是讓他喚自己大哥,畢竟多年的習慣並非一朝一夕可以改變得了的。
“大哥,你在想什麼?”柳輕塵瞥了眼盤中的桂花糕,“你原來很少吃甜食。”
“忽然想嚐試而已。”
“是忽然?還是借此回憶什麼?”柳輕塵一語道破天機。
送入唇邊的糕點忽然一頓,柳宜抬眸看著他:“你想說什麼?”
搖頭,“我隻是好奇罷了。”他在柳宜身旁坐下,兀自捏起一塊桂花糕輕咬,清香甜軟,“大哥,你知道麼,有時候我們並不是因為喜歡才會去嚐試某種自己不曾嚐試的事物,而是因為可以借助這些事物幫助自己回憶。當你牽掛一個人,往往就會做一些之前她常做的事情,那種親切而疏遠的熟悉感,就好似她還在你身旁一樣。”
“哦?我倒是未曾聽說。”
“那不重要。”柳輕塵直視他的眼睛,“大哥,你不覺得雲硯在柳府住得太久了麼。”
“你不喜歡她?”
“此話有歧義。”柳輕塵笑著揮了揮手,“我喜歡與不喜歡又有什麼要緊,關鍵在你。”
“我與雲硯算是青梅竹馬。”
“青梅竹馬與萍水相逢,前者常常輸得一敗塗地。”柳輕塵吃完糕點,取出素帕拭淨手指,順著柳宜的視線望向澄淨碧藍的天空,“天朗氣清,倒是個適合遊玩的好日子……不知菱兮他們此行是否順利。”
柳宜眯了眼睛探究地看他,“你很關心她?”
微微一笑,“大哥,早在菱兮剛進入柳府之時,我和她的關係就很好了。”
“如今也是一樣?”
“不然你以為呢?”柳輕塵忽然笑眯眯地看著他。
不知怎的,看著柳輕塵這副笑容,柳宜心中忽然有些不痛快,幾乎是想也沒想就脫口而出:“即使是經過那件事之後?”
“嗯?”眉梢一挑,隨即明白柳宜指的是什麼了。柳輕塵強忍了笑意,故作不快地望過去,卻見柳宜素來平靜的麵色忽然有些僵硬,歉疚地低了頭:“輕塵,我……”
“大哥,你失態了。”柳輕塵靜靜道,“也可以理解為,你是在吃醋。”
“吃醋?”他張了張口試圖分辯,卻見柳輕塵輕鬆地掉頭離開,順手抄走盤子裏僅剩的兩塊桂花糕,雪白衣衫轉眼便走得沒了影。柳宜未說完的話就這麼硬生生咽下去,扭頭望向空了的盤子,隻覺自己的心也好像跟那盤子一樣,空蕩蕩的,明明有滿桌子的東西可以裝,卻不知該選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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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時分,人來人往的大街上緩緩走來一人,沿途打探,終於在柳府門口站定。
那是個三十出頭模樣的婦人,麵容精致秀麗,比起純真少女更多了幾抹成熟風韻。一手提著包裹,一手用帕子拭了拭額角細汗,走上前對那看門的家丁道:“你們這兒招人吧。”
——來人正是菱兮他們遇見的那個李素心。
家丁頗為疑惑地看了她一眼,進門詢問一番後轉身出來,“我們府不需要人手。”
“不需要人手?”李素心杏眼圓瞪,“嘩”地從身後抽出一張寫滿字的紙,“你自己看看,城門那邊張貼的東西不是這麼寫麼?柳府,招人,你認識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