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很好!”柳老爺不怒反笑,“你倒是將柳家看得清楚!這番作為,便是你留給為父的離別禮物了?”
唇角彎成滿意的弧度,柳輕塵負手轉身,“禮物不敢當,兒子隻是覺得,好歹在柳家住了這麼些年,臨別時總要留下點什麼,不管好壞,都希望爹爹您能夠坦然接受。”
他退後一步,在眾人注目下朝柳老爺恭敬地行禮:“孩兒就此拜別。”
“好、好好!”柳老爺氣得麵色發青,連道三個“好”字,竭力穩定了情緒,“最後一個問題,你是如何做到的?”就算要摻雜夏茶,柳輕塵也不可能輕易弄到庫存。
手在袖中一探,然後將那冰涼硬物塞到柳老爺手中。
——正是柳宜的印章。
柳輕塵甩袖而去,廳中眾人發覺柳老爺麵色不對,正欲詢問,隻見柳老爺猛地將茶盞往地上一砸:“宜兒!”徑直把印章擲到他麵前,“這是怎麼回事?!”
——碧色玉石,底部雕纂得很清晰,鮮紅的印泥還未幹透。
菱兮麵色一白——不正是她幫柳輕塵取來的印章麼?萬萬沒有想到,他竟會在這種情況下毫不顧忌地將印章摔出來。
她不敢去看柳宜的臉,與此同時,一種被背叛的惱怒與痛苦猛地襲上心頭,捏緊手指,她忍住衝出去向柳輕塵問清楚的衝動,逼迫自己平靜下來。
忽然間,有人輕輕握住了她因緊張而冰涼的五指,抬眼看去,柳宜的笑容溫和,陽光映照在他的麵上,仿佛有種安定人心的力量。
“爹,輕塵說了什麼?”
“茶鋪。”柳老爺長歎一聲,“宜兒,我不管他是用什麼手段將印章弄去,如此輕易便給了,你實在糊塗!”
柳宜微微一笑:“爹,若是柳家茶鋪的事情,您盡可放心。”
“……哦?”
“孩兒既然能夠將印章給了他,便有十足的把握不出亂子。”
聽出柳宜話中有話,心卻是因此定下了,柳老爺麵上終於浮出一抹欣然:“好,你解釋給為父聽。”
“是。”柳宜頷首笑道。
——那一日菱兮前往雲端閣偷印章,卻陰錯陽差地正好被柳宜發覺,他一路跟著那小丫頭進了書房,又聽見她喃喃自語,差不多猜出她是要做什麼。於是他幹脆將那印章放在顯眼的位置好讓她拿去,不想讓她為難,又可以趁此機會看看柳輕塵究竟要做什麼。果不其然,在離開柳府之前,柳輕塵成功地讓他多年的怨念有了發泄口,他便一邊佯裝不知,一邊暗地吩咐朱管家好生盯著柳輕塵,因此在柳輕塵調動夏茶摻雜之後,他又及時讓人阻止。最終流入柳輕塵手中的,也不過是些虛假消息而已。
柳宜省去菱兮偷拿印章的部分,隻說是他借給柳輕塵的,一番話說下來,前因後果頗合情理。
“宜兒,幸得你精明。”柳老爺複而歎氣,“倒讓我想起了你娘當年……”話到此止住,視線捕捉到門檻邊站著的另一人,皺眉,“你未走?”
——再熟悉不過的淺褐色對襟綢衫,正是孟姨。
扶著門檻站立,孟姨的唇已是蒼白到了極致,顯然是聽見了他們方才所說,她的聲音隱隱發顫:“……這是真的?”
“晚晴,我自然明白你不知情。”事情既然無礙,柳老爺也無追究之意,厭棄地揮了揮手,“帶著你兒子,走吧。”離開柳府,今生再別出現在他麵前。
“老爺,你們方才所說是不是真的?!”素來溫和的婦人此時竟極為堅持,霍地踏入廳中,朝不遠處尋覓而來的白衣少年高喝道,“輕塵!你過來!”
“娘……”柳輕塵全然沒想到上了馬車的孟姨會去而複返,一時不知如何解釋,“我……”
“不需解釋,你隻用告訴我,這件事是不是真的?”
“我……”望見娘親動怒,柳輕塵不禁有些手足無措,平日裏的深沉心機竟不知丟到了何處,卻還是倔強地爭辯道:“就算是我做的,我也不認為我有錯……”
“啪!”隻聽摑掌聲脆響,孟姨使盡渾身的力氣,自己竟有些站不穩。
“不肖子!你給我跪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