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楊晨走後第四天有了那種不確切的預感。我本不是一個特別計較的人。我想他走就走了,假如他還回來也照舊是老樣子。他的愛情故事仿佛漫無止境。我想著我們彼此應該平靜而自然地麵對。而且他所有的做法都超出了我的預計。我想他本不是我生命中應該等待的那個人。但他出現了。並且我一不小心成了他的俘虜。是在一段時期。我想拒絕而真正無法。
在他的眼睛中有兩個不同世界。我是在他茫然地走出樓道的時候突然想到這點。我記得他還使勁地回了一下頭。我想他大概是要記住這一天。是他告訴了我這件事情後再離開。
他回頭時並不是一定看我。我也不知道他那種目光中包含了什麼含義。我隻是覺得他神色中有一些憂傷比以前更甚。每當想到這些,我就心裏不安。但所有的故事一下子離開我很遠。我沒有法子對任何人說。
我覺得我的眼前豎起了一道咫尺天涯的高牆。我在經過每天上班的路段時想到這些。漸漸地會有一束微光射向我看到的那牆的牆麵。我仔細地觀察我看到的那些人或事物。我在單位裏依舊高高興興。
那束微光在下班的路上重又出現。天色已經變得晦暗無邊。我心中那種淡定卻漸漸深入骨髓。我沒有想到我會因為我和楊晨的事情長大一些。我覺得有時我還是半年前離校時那種樣子。
這也是我所獲得的收獲之一。我知道了自己原是很善於使自己從不快中解脫出來。那樣一種莫測的力量來自我的身體內部。我可以在偶爾想起楊晨的時候安靜地喝下一杯牛奶。我畫了一幅畫兒。看不出他的樣子。但確實是他。我在自己的心裏重新把他塑造了。
可能因為寫作的緣故,他對細節有著與我不同的興趣。但他眼神中那種空洞是常見的狀態之一。他看到的隻是可以用來記錄在心的,而我通常會將它們描繪在我的畫筆下。
他在心中有事時不喜看人。但他在我麵前說不出來的話,在手機短信中他很好地說出來了。
事實上仿佛在片刻之間,我們隔著那麼遠的距離,是三十年或者四十年。即便我們重新相見,他也隻是臉上的紋路比以前變得清晰了一些。但他一直固執地堅持。他覺得我們這一生就這樣彼此牽扯在一起了。我們在那時已經慢慢老去。
他以前喜歡這樣表達他的感受,我們之間最浪漫的秘密就是這些。
我那種預感卻與此無關。我隻是覺得他就這樣離開我了。也許是我的瞎想。
也許因為是年關近了。我對他說過的那個結果馬上就會轉變成現實。我仿佛沒有在他的身邊存在過一樣。他說他一直害怕這種感覺。
否則他不會有一種計劃。他這個人已經有太多的想法變成了空想。他回到了他自己原有的那個空間裏。他對我說過,他媽媽早就盼著他領一個媳婦回去。他後來把這種東西壓在心底。
我有時覺得自己的預感毫無道理可言。可此時此刻所有的道理都已隱去。他回去後幾天我們一直未曾聯係。有那麼一陣子我也湧起一陣衝動,想要問他是不是真把一個媳婦領回去了。我想他會開玩笑告訴我是真的。
隨即我又覺得自己荒唐。然後我接到了同學們打來的要在春節期間聚會的電話。是我以前一直牽念的那個人。他對我說:曉晴,我們有多少日子沒見了?
我心中那種波瀾生發出來。我對著電話那端,靜了片刻。我在想,楊晨,他此刻在做什麼呢?
我覺得這個春節再度變得耐人尋味。開始時我以為我會主動給楊晨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他把他家裏的電話也告訴我了。但我一直沒有。我可能希望他仍然先和我聯係來著。
假如不是我接到了那個要聚會的電話我那幾天可能會首先忍不住。我一直好奇他為何能轉眼就變得仿佛沒什麼事情了。
我們不是有什麼誤會,隻是彼此沒有約定。他在同我告別的時候就想到了這些。我沒有留意。他當時或許已經想好了今天。我還是有些猝不及防。使我意外的是我自己從這一天開始猜疑他是不是對我說了假話。他事實上沒有多少愛給我。他到底可以下了決心。
這其實是一個很好的緩衝。這種情況我是沒有想到的。
有時候我會簡單而純粹地看待一個人。我的一貫做法使我陷入了一個迷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