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離雪窟不遠有一汪墨藍色的大海,我經常聽見海浪拍打在焦岩上的聲音,既凶猛又悅耳,讓人很是憧憬。
我想出去看看,但阿烈卻不允許,說外麵很危險,有吃冰蠶的老鷹。
我趴在他肩頭,一臉懵懂:“阿烈,為什麼我與你不同?你是人,而我卻是冰蠶。”
阿烈收起佛經,笑吟吟地看著我,安慰道:“阿歡不是普通冰蠶。”
我抱著肚子打了個滾,“怎麼個不普通?”
“阿歡不吃食,而是采天地靈氣,吸日月精華……”
我打斷他,“我本來就不吃屎。”
阿烈被我逗笑,嘴角的弧線愈發深邃,牽出兩枚淺淺的梨渦,很是好看。
我爬到他的臉上,將小腦袋往他梨渦裏埋了又埋,笑嗬嗬地喊道:“阿烈,我醉了。”
“你呀,太淘氣。”阿烈將我捧到手心,叮囑道:“明兒我要回城一趟,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我用身子纏住阿烈的無名指,“阿烈這一去要多久?”
“至多三天。”
我吸了吸鼻子,眼裏擠出一片水汽,可憐兮兮地撒嬌,“一日不見如隔三秋,三天不見就是九大年,阿歡好心痛。”
阿烈一眼看穿我心底所想,“阿歡聽話,記得按時吃飯。”
“哼,火麒麟的小火苗不好吃,我不喜歡。”
是的,你們沒有看錯,我這隻冰蠶果然與眾不同,不吃任何食料,隻吃阿烈和火麒麟身上的小火苗。
可能是性子的原因,阿烈的小火苗吃起來格外的好吃,就像他的人一樣,溫和柔軟,而火麒麟的小火苗每次吃都辣得我夠嗆,外加每日每夜的拉肚子,光是想想都覺得後怕。
【二】
阿烈離開雪窟的那天,外麵突然下起了鵝毛大雪,漫天飛舞的場景,看起來很是有趣。
於是我趁著火麒麟上廁所的空檔溜了出去。
我本來就是冰蠶,對寒冷沒有什麼概念,隻覺得雪花落在身上很舒服,心情頓時大好。
對阿烈的思念之情也減了不少,哼著小曲,扭著身子,在雪地裏滾來滾去。
幾個來回就把自己滾成了一隻小雪球。
然後越滾越遠,滾下了懸崖,掉在凍結成冰的湖麵。
掙紮了許久,終於從雪球裏探出個小腦袋。
“小不點兒,你真有意思,跟我回家吧。”
湖底傳來個奶聲奶氣的男童聲。
我循聲看過去,冰凍的湖麵底下浮著個四五歲的小男孩,五官長得很是精致,尤其是那雙藍眼睛,籠著一層水汽,泛著淡淡柔光,像是陽光從裏麵折射出來。
我出生這麼久,還是頭一次見到除了阿烈和火麒麟之外的第三個物種,既不是人,也不是凶獸,而是——他上半身是人,下半身是魚尾巴,應該是人魚吧。
阿烈曾跟我提起過,藍海深淵裏住著許多許多人魚,很漂亮。
今日一見,果真很漂亮。
“小不點兒,你怎麼不說話?難道是啞巴嗎?”小男孩笑起來跟阿烈很像,就像微風拂過,帶著柔和的花香。
我剛想回應,沒想到他卻突然從湖底爬了起來。
冰凍的湖麵被他輕輕一推,裂開小小的一塊,湖水微微蕩漾,激起一些水滴,正好濺到我的臉上,有些溫暖。
他翻身坐到湖麵上,魚尾巴浸泡在水裏,來回蕩漾,竟有些俏皮可愛。
我仍被裹在雪球裏,與他麵對麵地大眼瞪小眼。
小男孩湊近一些,長睫毛忽閃忽閃,“小不點兒,你從哪兒來呀?”
如此近距離,我能清楚地看見他眼瞳的顏色,湛藍一片,如水洗過的碧空。
“我住在雪窟裏,離這兒很近,你要去我家玩嗎?”
小男孩攤手,一臉無奈,“我很想去,但是……我成年之前,不能離開藍海深淵。”
見他露出憂傷的小表情,也不知道為什麼,我心裏突然有些難受。
連忙安慰他:“沒關係,我等你長大。”
【三】
火麒麟找到我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下來,峨眉月掛在半空,就像阿烈笑時的眼睛。
我想他了。
“小不點兒,你怎麼哭了?”小男孩手足無措地伸手過來給我擦眼淚。
我下意識地往旁邊躲了躲。
“小不點兒……”他的手僵在半空,可憐兮兮地望著我。
我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傷了他,趕緊道歉:“對不起,我有自己的忠貞。”
小男孩聽不太懂,“什麼是忠貞?”
我一本正經地解釋道:“忠貞就是不能對不起阿烈。”
“阿烈又是誰?”
“我的未婚夫。”
小男孩驚愕,“你有未婚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