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惡狠狠地伸指頭搗著女兒的頭說,死妮子呀,死妮子,你是一點臉都不要了,還咋出去見人呢?剝你的皮也不虧,一點都不聽話。早知道你是這樣的貨,還不如小時候填尿罐子裏浸死你。傷風敗俗,丟人現眼,看看你咋出門見人。

父親站在門口盯住女兒說,找繩,捆住打她。

紅梅出溜竄進臥室坐在自己床上,披頭散發,滿臉是淚,訴說自己的委屈,我這樣做是你們逼出來的,瞅瞅你們給我找的對象,啥龜孫樣子,要力沒力,要人沒人,黃病刮瘦,病瓤子樣,還缺心眼。我就是不嫁馬村的石良,你們為了要媳婦,把我往火坑裏推。一聽到她這麼說,父親沉默了,蹲在門口,倚著門板抽悶煙。

母親站在女兒麵前,勸說你不能任性,父母給你養大不容易,你得為父母想想,為這個家想想。千家萬戶生兒養女防備老,都是為了傳宗接代。你哥年齡大了,要找不上媳婦,咱家就斷了香火。他整天就這樣悶悶不樂,家裏收不住他的心,再跑出去了,叫你爹娘咋辦?她說著說著禁不住心裏也酸溜溜的,眼裏淚汪汪的,和女兒並肩坐在一起,拉下肩膀上搭的紅毛巾,為女兒擦擦淚,說梅啊!聽話吧,任命吧!女人都命不好,過去我找你爹時,也由不得己,連麵都沒見過,哪有啥自由啊!不也過一輩子。

紅梅哭著憤憤地說,你們那是啥年代呀?可現在不是包辦的年代,你們逼我嫁一個討厭的人,考慮我的感受了嗎?我心裏比刀攪還難受。

娘知道,見一個陌生人都覺得不順眼,可在一起時間長了,也就沒啥了。女人在誰家都是過日子,現在的莊稼戶,貧富都差不多,你就任命吧。

紅剛鐵青著臉說,這事完全怨周天柱那小子,他不是啥好鳥,肯定都是他出的臊注意,我饒不了他,叫他死了這條心。心想一定給他個顏色看看,讓妹妹斷了跟他的念頭。忽然他從門後操起一把斧頭跑出家門。

他一口氣跑到周天柱家裏,鑽進廚房,“砰砰、啪啪”一陣響聲震天,把鍋碗瓢勺砸成了碎片,廚房裏馬上鐵瓦片狼籍一片,不堪入目,但他仍不解恨,又撲向堂屋砸麵缸和家具。此時周天柱回到家裏,看到他像瘋子,像土匪一般瘋狂之極,便猛然撲上去奪過他手裏的斧頭,扔出門外。紅剛抓住周天柱的衣領廝打起來,兩個人像爭奪摔跤冠軍都毫不示弱,接著緊緊抱在一起在地上滾打起來,相互掐脖子抓臉,拚起命來。

周天柱的母親,擰著小腳在院裏大喊大叫,救命啊!救命啊!打死人啦!出人命啦!出人命啦!快來人啊!從這又尖又亮驚恐的顫聲中,可以聽出是在緊急關頭發出的求救聲,此時,正是村民上工之時,都尋聲湧來了,有人拉架,有人勸說,這是咋啦?天柱也沒給人家打過架呀!有人說,紅剛你不能跑到人家家裏來鬧事?有啥大不了的事,找隊長,找村幹部呀!不能砸人家的東西......

周天柱的臉上掛彩了,不僅出現了道道蘿卜絲似的指甲印,而且還火燒火了地麻疼。紅剛的鼻孔也出血了,他用衣袖抹一下,伸手指著周天柱說,你再勾引我妹,我給你玩命。

兩個人相互怒視著,嘴巴還在繼續爭鬥。村人拉著周天柱的胳膊,唯恐他們再繼續糾纏一起戰鬥。周天柱說,我們是自由戀愛,沒有犯法,你不該幹涉。

紅剛也被人拽著胳膊,怒視著周天柱說,你跟別人自由我不管,就是不能跟我妹自由。

你不該當老法海,毀紅梅的幸福。

我當法海就當定了,你怎麼著?看我妹聽你的,還是聽我的?

這時,生產隊長來了,看看圍觀的村民,勸他們都去幹活。村民似乎也弄明白了他們的戰鬥原因,隻能私下裏議論,慢慢地散開了,但誰也管不了這樣的家務事。當了多年的老隊長已經五十多歲了,也處理了多次民事糾紛,有了一定的經驗。他穿著一身黑布衣,背著手,苦喪著臉,看看周天柱和紅剛,擺擺手,示意讓拉架的人都鬆開手,三個中心人物站成了三角形,隊長伸手指著他兩個,嗔怪道,看看你倆弄的事,白長個頭,都沒長腦,打架砸東西能解決問題嗎?他的目光像刀子一樣刺著紅剛,憤憤地說,打傷人治病,打死人償命,砸東西賠償,這道理你不懂?這是犯法的事。

紅剛也怒氣衝衝地瞟周天柱一眼,他把我妹拐跑就不犯法啦?

老隊長揮臂向空中指指,像紮了一支翅膀,說人家是自由戀愛,合理合法,家庭要不反對,這是一樁很好的婚事,倆孩子都願意,有啥錯?

您是一村之長,要一碗水端平,不能把理講歪了。您考慮到別人的感受沒有?哪個當爹娘的不想養個聽話的好閨女?就不該當她一點家?這是俺家的私事。有句古話說的好,清官難斷家務事,希望您也別多管這閑事。

家務事,我可以不管,可你今天做這事我不能不管,你看看把人家的東西毀成啥了?小家小戶的操持東西容易嗎?他伸手指著紅剛說,你砸啥賠啥。

周天柱直直地站住,身上還沾著灰土,衣領也開了扣,伸手拍拍身上的灰土,摸一下脖子,低頭輕聲說,二叔,我看這事算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