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時,荷花愛吃撈麵條。有天中午,她叫聰亮去買麵條,並囑咐他買大門口那家的,聰亮應聲去了。

聰亮知道是菜市場大門口的那家麵條。那家賣麵條的姓薑,是外地人,說話口音和本地不大一樣,有點蠻。他已經在這裏賣多年麵條了,那些小商販和經常來買麵條的人都熟悉他,都叫他薑蠻子。薑蠻子軋的麵條在本地出了名。他軋的麵條,又幹又鬆散,不重秤,下到鍋裏煮不斷,吃著又光又筋。他用的都是上等麵,又精又細又白。每次和麵時,還兌些雞蛋和粉麵,麵拌的均勻,軋出的麵條稍微帶點金黃色,那是蛋黃的緣故。掏同樣的價錢,當然人們都喜歡買他的麵條。當初買他麵條的人常常是排長隊,後來薑蠻子就雇傭了兩個女孩專門秤麵條,還雇了兩個小夥子專門軋麵條,他一邊當幫手,一邊作指導,這樣就解決了排隊買麵條的問題。其實,像他軋麵條的技術不是太難學,其他賣麵條的人家也能做到,可就是舍不得花本錢。

不但薑蠻子軋的麵條好,而且占的地理位置也好。他即可以麵向大街在門口賣,也可以在對應大門過道的窗口賣,買菜的人來來往往都必經這裏,順便就把麵條買了。

聰亮一到市場,眼睛就盯住薑蠻子的麵條鋪,可他老遠就看見門口冷冷靜靜的沒有人,平時那裏熱熱鬧鬧的,今天是怎麼了?他心中犯疑,急忙走近一看,不禁大吃一驚,半張著嘴,瞪著圓溜溜的眼睛盯住麵條鋪。小鋪的門被砸了,鐵門扇歪歪扭扭地向外敞開著,渾身傷痕累累,已經扭曲變形了。窗口玻璃上被砸出個大洞,周圍豁豁牙牙的,裂出一道道橫七豎八的白紋印。通過門窗口可以看到屋裏的兩部壓麵條機被砸得七零八落,缺胳膊斷腿,徹底變了原形。還有麵條、麵瓢、麵盆等用具都在地上躺著,亂成了一鍋粥。聰亮轉轉看看,禁不住自言自語,這是怎麼啦?咋弄成這樣呢?真夠慘的,誰恁缺德?他問隔壁賣肉的老板這是怎麼回事?

老板說蠻子的麵條賣得快,人家的麵條不好賣,嫉妒唄。你沒聽說,同行是冤家這句古話嘛,可能就是這個理。

公平競爭,對手多了,何必這樣做呢?看人家眼紅,也學學蠻子把麵條軋好,不就得了。

賣肉老板說,都像你這樣的心態,社會就平安無事了。他們這樣做,不都是為一個“錢”字嗎。

聰亮想想,老板說得不錯,其實人人都為一個“利”字在明爭暗鬥,生生不息。可市場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可以用智慧和勤勞去爭取,但不能用武功啊!這是犯法的,會適得其反。他不得不到別處買麵條。

荷花往鍋裏下麵條的時候,一抓麵條覺得不對勁,說,聰亮,你買哪裏的麵條?這麵條濕不啦唧的,都駝上了,我叫你買薑蠻子的麵條,你咋沒買?

人家把他的鋪子砸了。

荷花驚愕地問,真的?

真的。

誰恁壞?

可能是同行吧。

可你買這麵條咋吃呢?下到鍋裏都成疙瘩了,這不叫撈麵條,這叫撈疙瘩。

吃飯的時候,荷花覺得麵條難吃,粘兒吧唧的,半碗麵條沒吃完,就放在桌上不吃了,嘴裏不停地抱怨不好吃。聰亮端著碗吃著也有同感,實在不想下咽,說以後不到別處買麵條了。

半月後,聰亮下班回家帶了一兜麵條,荷花一看笑了,是蠻子的麵條?

你怎麼知道?

因為他家的麵條特別好唄。

你的眼力還行,算猜中了。

他的麵鋪又開張啦?荷花笑容滿麵。

你猜在哪兒?

在哪兒?荷花扭頭看著他問。

聰亮抱打不平地說,這裏的人也夠壞了,把人家攆到菜市場的西南角,垃圾堆旁邊的那間破屋裏,我去買菜,看到那門口站一堆人,不知道是幹啥呢?過去一看是薑蠻子的麵房,就在那個死角旮旯裏,可他的麵條照樣賣得快。

荷花樂滋滋地說,他的麵條好,當然賣的快,不好,就成不了生意。薑蠻子做生意是有經驗了,追求薄利多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