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外客時,蘭家便不講究男女不同席,一家人平時都是圍著一張桌子吃飯。
飯間,蘭福祿一邊吸溜麵條,一邊說著:“杜鏢頭又分了一單鏢給我做,我明天一早還要去城裏。”
這是常有的事情,梔子與果子都沒有在意,隻有給金寶喂飯的吳氏別過頭問:“又是護送什麼人去省親?”
想到這單鏢,蘭福祿心中的高興勁一下子都竄到了臉上,笑的連嘴都合不上,也不吃飯了,放下手中的筷子:“不是,這次杜鏢頭大方,分給我了一單有賺頭的肥鏢。府城一個綢緞莊老板要往江陵運一批蜀錦,這一趟下來估計能掙二十多兩……”
“這麼多?!”
除了吃得津津有味的金寶,其餘人都吃驚的抬起頭來。二十兩對於蘭家這種殷實之家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幾乎相當於他們去年一年省吃儉用存下的錢。鏢行一般隻在臘月才有生意分給蘭福祿做,平時接鏢掙的錢,基本上隻夠貼補一家人的嚼用。
妻女吃驚的目光讓蘭福祿倍感受用,他揚了揚下頜:“當然。杜鏢頭忙不過來,這才將肥鏢分給我做。我也不是那不知好歹的,等掙下這筆錢,得好好感謝一下杜鏢頭,給他家送一個臘豬頭去。等過完年就找牙人來問問,看有沒有誰家有地賣,我們這些年攢的錢,又可以為蘭家置下十畝旱地了……”想到能為兒子置下產業,蘭福祿沉浸在無限憧憬中。
吳氏也眉開眼笑,將吃飽喝足的金寶放到地上,站起身子:“今日有這好事,我炒兩個雞蛋讓你喝兩盅……”
“喝什麼酒,不喝!我明早還趕路呢!”蘭福祿擺擺手,繼續吃起碗中的油澆麵來,“你也快吃吧,麵都糊住了。”
見丈夫拒絕,吳氏也不堅持,坐下吃麵。
“爹,主家給這麼高的護鏢錢,這批蜀錦是不是很值錢?”梔子插嘴問。她聽蘭福祿說過,肥鏢不像瘦鏢,一開始與主家講定一個死價錢,肥鏢都是按照貨品的價值與路途遠近支付護鏢錢的。荊州府城據江陵不遠,五日便能走個來回,主家出這麼高的價錢,那這批蜀錦一定值不少銀子。
“恩,蜀錦二兩銀子一匹,這次一共要運送五百匹。”
值一千兩銀子!梔子滯了一下,心中覺得疑惑:“爹,杜鏢頭怎麼將這樣的肥鏢給我們做?”二十兩的護鏢費對於蘭家來說不是小數目,可對於鏢行來說這同樣是一單有賺頭的大生意,這樣的生意又怎麼隨便分與別人?所以,梔子覺得不踏實。
“不是說了嗎,鏢行鏢師全都出去送鏢了,沒人去接鏢,偏主家又等不得,這都是沒辦法才給我的,你問這些做什麼?”
這倒說的是實情,鏢行最近生意很好,梔子放下心來,安靜的呆在一旁聽爹娘暢想來年買地的事情。
一家人用過晚飯,梔子收拾好鍋碗瓢盆,給爹娘準備熱水洗漱,又著手給果子熬薑湯。梔子洗薑切薑,果子在灶台前燒火。熊熊的火苗從灶膛中竄出來,將果子的嬌嫩的麵頰映的通紅。
“姐,今天……我聽周嬸子說……她要給你說戶……人家……”果子吞吞吐吐的說完就低下頭去撥弄灶膛中的柴火,不敢再看梔子一眼。
這丫頭,麵子淺成這樣,說別人的事情就不好意思,將來自己定親時那還了得!梔子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她一直想改變果子過於內向,恩,應該說是懦弱孤僻的性子,可性子是生就的,想要改變談何容易?
“周嬸子說了不下十次了,是不是她娘家遠房侄兒?娘不會同意的。”對於婚事,梔子倒不擔心,吳氏一直覺的她年紀還小,想留在家中再養兩年,這兩年將一幹給她說親的全都回絕了。
果子最是羨慕姐姐的性子,說什麼都跟沒事人似的,她搖搖頭:“這次周嬸子說的不是她娘家侄兒,是城裏的一戶一家,聽說家境不錯,娘有些願意了。”
梔子怔了一下,她沒料到吳氏會同意,看來明日該小心探問一下了,要是再不過問,隻怕親事就糊裏糊塗的定下了。
正房中,吳氏正跟丈夫討論這事:“說是家中開雜貨店的,鄉下還有幾十畝田地,獨子,我看這家家境不錯,又沒有兄弟分家產,梔子嫁過去肯定不會吃苦。”
蘭福祿沉思了一下:“周嬸子肯定說的是與她有姑表親的秦家,秦家托我給她帶過兩次節禮,我也識得秦家當家的。要是秦家,我斷不會答應。”
吳氏不解:“我看秦家還可以啊?”
蘭福祿撇了一下嘴角,嘲諷的道:“秦家娘子凶悍在江陵是出了名的,梔子嫁入那樣的人家,還不得天天受婆婆的閑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