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霄是個愛惜妹妹的,三丫頭又與老四是那樣的關係,若是有一日這師姐妹兩個生了嫌隙,恐怕阿霄與老四都會很難做。相互算計乃師門第一大忌,她們師出同門,該彼此盡力維護才是,如今三丫頭這般行事,可曾考慮過會帶來何種後果?
商陸夫人知道,俞雲清素來是個聰慧的,她能想到的事情,俞雲清必然也想得到,可她還是那樣做了,如此為達目的不惜破壞同門情誼之行徑,實在叫她難以認同。
約莫過了半刻鍾,俞雲清依舊不言不語跪在地上,商陸夫人看著她,沉默半晌,道:“地上涼,起身吧。”
商陸夫人伸手將俞雲清從地上拉了起來,見她仍舊默著聲不說話,歎了口氣:“紫蘇心思細膩,恐怕已對你生了怨懟,你原本便做得不對,這事必須處置好了!”
“徒兒知曉,叫師娘勞心了。”
“罷了,你身為師姐,處置好了便是,師娘也信得過你的本事。”商陸夫人拍拍俞雲清的手,旋即嗔怪地看了俞雲清一眼,“怎麼,師娘說你幾句便不肯說話了?”
“徒兒不敢。”自然明白商陸夫人這是不與她計較了,俞雲清笑著抓著商陸夫人的衣袖搖了搖。
“鬼靈精!”商陸夫人點點她的額頭,笑道,“說吧,可是有事要來求師娘?”
俞雲清紅了紅臉,道:“無甚大事,就是……”
俞雲清一手撚著茶杯,在手心轉了又轉,使勁咬著唇,卻終是難以開口,這時,商陸夫人笑了起來:“若是再不說,茶杯都要叫你捏碎了!”
“我……”俞雲清難為情地蹙著眉,耳珠漲紅似能滴出血來,“就是……我將浚風惹惱了。”
浚風?好麼,當初他師父說要給他起個表字他都不要,如今倒是巴巴地起了一個給人家說了,果真是做師父師娘的一把年紀了討人嫌,比不過美嬌娘了!
商陸夫人如此想著,卻還是與俞雲清搭話:“哦?這小兩口兒吵架的事,師娘可是沒法子幫你的。”
“不是!”俞雲清著急地搖搖頭,“就是,徒兒……這不是想給他賠罪麼,就想問問師娘,他可有何喜好?”
俞雲清聞語沒有說話,隻是坐在桌邊,雙眼漸漸蒙上一層迷霧,商陸夫人也沒多說什麼,就那麼陪著她坐著。
天要黑了,俞雲清必須得離開了,商陸夫人站在小築門口看著俞雲清向她辭別,然後上了馬車。
商陸夫人看著那馬車漸漸走遠,重重歎息了一聲,沐就雲從房間裏走出來,沉默片刻,隨即語氣有些沉重的開口:“三丫頭……變了!”
“她這十幾年究竟是如何過的,好好一個孩子,卻養得如此……”商陸夫人搖頭,幾番欲言又止,這到底是人家的孩子,如何教養哪容得她來指手畫腳?
沐就雲亦是搖頭,自打先前荀卓文受傷時第一次見到俞雲清,他就知道,眼前這個已然亭亭玉立的姑娘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能叫自己頭疼不已卻又舍不得訓斥的鬼靈精了。
人都道是“女大十八變”,當初的她隻是一個才開蒙不久的孩子,離開自己眼皮子底下長了這十幾年,有些變化在所難免,甚至,有些大變化也是不稀奇的。
但是,他一直覺得,隻要稍加引導,她此生就不至平庸,因為她的底子很豐厚,就像是一塊已經問世的極品璞玉,本身就已注定了不平凡,即便是被摔成了玉粒,都能一顆顆打磨圓潤了串出一串佛珠來。
這些年他也曾聽人提起過她的才名,便一直覺著,不論如何,好在三丫頭這路算是沒走偏,卻不想再見之時,璞玉成了頑石。
對待凡俗事殺伐決斷,但骨頭裏,三丫頭卻已是個搖擺不定的人。心乃人立世之本,掌控人這一生禍福苦樂,她把握不住自己的心,便要累著別人同她一起受磨難。
浩傑將她養成了一個心性強大的人,以為如此便能護她一生平安喜樂,卻忘記了,人自己的心,是不容自己算計的。若不曾動心,她自是過得恣意瀟灑,可,若她動心了呢?
沐就雲的聲音很厚重:“浩傑他……糊塗啊!”
三丫頭如今早已過了該出嫁的年紀,雖然浩傑未撐到三丫頭嫁人前親口告訴她關於她的身世,但漱玉與毅川皆是知曉的,那麼,想必如今她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
長女進了宮,眼看著長子也指望不上,看模樣便知漱玉與毅川都不是好苗子,注定是管不住家業的,若是往後無個人給他們在背後張羅著,這家也遲早叫著二人敗光!
如此情形下,浩傑將主意打到三丫頭身上也無可厚非,畢竟,雖說不是親血脈,卻也是差不多的。
且不說多年養在膝下情誼深厚,隻說血脈這一層。兩個親生血脈指望不上,俞浩傑就隻能指望這個幺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