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卓文此人,自己必須同他保持一定的距離,至少在她徹底想清楚前是這樣的。
疏離,不論是她的語氣還是眼神,都是刻意疏離的。
荀卓文知道,那次怕是真的嚇到了她,雖然他也下定決心要離她遠一些,要給她足夠的自由,告訴自己不能急,要慢慢來。
可是,這一刻,真正看到她眼中的疏離,荀卓文還是難以控製自己的情緒。尤其在看到荀巡站在她身旁,看著他們二人一唱一隨,他真的沒辦法不在乎。
敵人、堂兄弟、摯友、不可能的戀人、曖昧不明的情愫……讓三人之間的關係變得格外微妙,連空氣中都流動著異樣的氣息。
帳內沒了聲音,變成了一種僵硬的平衡。
不過很快,這平衡便被一直未曾發話的人打破。荀翰笑了笑,聲音十分爽朗:“許久不見了,還不上前來坐,華軟的身子可經不起風,巡弟也快來暖和一下。皇弟搶了你主人家該說的的話,皇兄不介意吧?”
荀卓文笑而不答,荀巡則與俞雲清一同上前來,笑道:“還說有何要緊事,原是二堂兄到了,怪不得了!”
賞雪上前撤了棋盤,換上茶水和點心便出去了,荀翰倒也不拖拉,開口便直接切入正題:“我此番前來,是有正事要同你們商討的。”
俞雲清動了動眼皮,起身欲走。有些事,不是她這種身份的人可以聽的。誰料此時,荀翰卻叫住了她:“華軟莫走,這事須得你在場。”
俞雲清頓住了身體,荀家人商討的能是什麼事?必定跟權力脫不了關係,她一點也不想知道他們的事!
可是,荀翰既開了口,她能拒絕嗎?不能。
荀翰見俞雲清坐定,才開口道:“明人不說暗話,這場奪位之爭,我本無心參與。”
在坐其他三人同時眸光一凜,看向荀翰。這人隻是閑雅一笑:“我本無心皇位,之前也不過是為了保命,保我外祖一家不受牽連。這天下遲早是你二人中一個的,來日待你二人決出勝負,我自會帶我的人歸降。在此期間你們要打仗,可在我的地盤上借道,唯一的條件是,將來留陳家一條活路。”
有奇異的目光在三個男人間流轉,這時荀翰自袖中掏出一方帛絹展開,放到幾人麵前。那是一款戰前條約,將荀翰方才所說,悉數收列其中。
至此,俞雲清仍有些發懵,如此便是退出了?
這般行徑可是一點後路都不給自己留了,將來也隻做一個無實權的閑散王爺,他就不怕這二人違背誓言?一方帛書可保不住他的性命!
荀翰,不像是涉世不深之人!
然而,荀翰似乎並未注意到三人的反應,仍是淺笑著將那帛絹推到俞雲清麵前:“華軟便做個見證吧!”
俞雲清平靜的眼神看向荀翰,眸中流轉著別樣的情緒。半晌,提起筆墨,款款落下姓名……
“華軟。”
俞雲清回頭,看見荀翰正立在不遠處,便屈身行禮道:“見過居南王殿下。”
“及早便說過,你我之間不必這樣客套。”荀瀚與俞雲清是茶友,在皇京中那段時日甚是交心,彼時,是荀家三人中同俞雲清混得最熟的。
俞雲清沒有回話,荀翰也沉默了。
半晌,荀翰微歎了一口氣,語氣歉疚道:“我也是身不由己,望華軟你,莫要怪我。”
“是呢,殿下身不由己!”俞雲清冷笑:“雲清這等身份,隻有認命的份,又哪裏有怪罪人的資格!”
“我……”荀翰頓了頓,“你要怪便怪吧,可是華軟,許多事不是你想躲便躲得過……你很聰明,卻偏偏在感情的事上犯糊塗。”
“我隻是不想涉及你們皇家爭鬥,與感情何幹!”
“嗬嗬。”荀翰笑了,“成王敗寇,他們兩個,注定是一生一死的結局。”
“總會有兩全之……”
“華軟啊華軟,你又何必自欺欺人?”荀翰打斷了她的話,“果真有那一日,你又希望誰生誰死?”
俞雲清緊捏著自己的衣袖,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忽然停了,連呼吸都是困難的。她一直覺得荀翰是謙謙君子,可當他把這一切血淋淋地擺在她麵前,她忽然覺得他好殘忍!
“你好生想一想吧!”
荀翰不知何時已經離開了,俞雲清立在原地,寬大的衣袖掩住她微微發顫的雙手,即使她再怎麼努力,卻都穩定不了早已紊亂的呼吸。
是啊,她逃不開的,自從十五年前第一次遇見荀卓文的那一刻,便注定了她與皇室的糾纏不清。荀卓文啊荀卓文,我前世究竟欠了你什麼?
明亮的清晨,陽光打在人身上,帶來些許暖意。
“大堂兄,我們阿婉便拜托你了。”荀巡一臉溫和的笑容,說及“我們”二字時,似有似無般加重了語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