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大聲刺耳的嗓音令雲清皺眉,原本打算道歉的她,忽然沒了要道歉的意思。站直身子,仰起螓首高傲地直視眼前囂張女子。
女子一身火紅裝束,腳穿一雙金絲勾邊、鳳凰圖案繡鞋,腰間兩側佩著上等玉佩,長發盤起,上麵插滿金燦燦的發簪,化著不深不淺的妝。看她頤指氣使的模樣,分明就是一名被慣壞的千金小姐。
“大膽奴才,還不趕快給本小姐道歉,你知道本小姐是誰嗎?竟敢直視我,你什麼身份!”這時女子才瞧清楚撞向自己的女子長什麼樣。
對方很美,比自己還美,這樣的人不該留在荀家堡內,會成為她的威脅。因此,她想羞辱對方,給對方一個下馬威。
“你是誰我沒有興趣,我本來還認為是我的不對,應該向你道歉,但是你的態度,實在令人厭惡。‘對不起’這三個字是說給人聽的,在我看來你根本不懂這是什麼意思。”
“你!”女子伸出去的手指在微微顫抖,她氣得雙眸發紅,不顧形象地大吼:“今天我就要替這荀家堡的主人好好管教一下你們這些奴才!”
她邊說邊朝雲清走了過去,嘴角勾起陰險的笑,直指雲清的手張開,大拇指暗中把戴在中指的戒指挪位,將有花紋的一麵置於掌心,打算一巴掌揮下去,順便用戒指劃傷她白嫩細致的臉上皮膚,以泄心頭之恨。
雲清當然不會讓女子得逞,在女子揮的刹那她早有提防,因此能在女子快要碰到自己臉的前一刻,準確無誤地抓住手腕,女子連碰都碰不到她分毫。
“憑什麼我要乖乖站在這裏任由你教訓?你也太抬舉你自己了,我可不是你家的人,任憑你打罵都不吭聲。”
“……大膽,還不快放開我!”女子奮力掙紮,卻掙不開對方。朝一旁的婢女使眼色,示意她幫忙。
婢女看著雲清,挪動腳步,但走了一步後,在她的瞪視下嚇得縮回腳,渾身顫抖不已地立在原地,氣得女子大罵出聲。
“要說大膽,我真不如你。”雲清瞥了女子一眼,然後把目光轉向被她抓住的女子的手,皮笑肉不笑地說:“這枚戒指設計得相當美,隻可惜戴錯了人的手。”
她突然斂起笑容,將女子拉向自己,湊在耳邊繼續道:“怎麼,你想用她來毀我容貌嗎?”麵無表情地睨著女子,她的手不斷在加重力道。
女子臉色慘白,不僅因為自己的計謀被雲清一眼識穿,還因手腕傳來的疼痛。骨頭快要被捏碎了,她疼得說不出話來,隻求有人能來救自己。
“不說話?”雲清微微挑眉,不為所動地女子痛得失去血色的臉,心想:脆弱得不堪一擊,但她並不打算輕易放過女子,畢竟做任何事都是要付出代價的,而她給的代價是……
“就等於默認。讓我猜猜有多少人被你這樣對待過,她們一定很不甘心吧。要不,你也來嚐嚐這種滋味好了。”
在女子瞪大驚恐的眸光中,雲清從纖指中慢慢拿出那枚製造獨特,被藤蔓所纏繞、葉子尖而細的戒指,置於掌心把玩,欣賞女子泫然欲泣的表情。
“這樣就哭啦,真不好玩。我不像你,用這種手段對付別人,要玩我就光明正大陪你玩。”雲清無視女子哭花了妝醜陋不堪的臉,將戒指扔在地上,再一腳踩碎。
放開女子的手腕,女子嚇得腿軟,跌坐在地上,她冷眸一瞥,語帶警告地說:“別再讓我看到你,不然你下次沒那麼好運!”
“瑤兒……”某人的呼喚聲由遠及近,她痛苦地闔上眼眸,越過地上嚇得呆住、妝容狼狽不堪的女子,步出拱門往其他方向走去。
她暫時不想見到他,等她理清所有的思緒,弄明白這不舒服的感覺是什麼,她才能麵對他,短期內她會選擇對他視而不見。
原本跪坐在地上的女子,聽見這熟悉的聲音,心中一陣竊喜,快速抹去臉上未幹的淚痕,招手示意婢女過來將自己扶起,整理身上的衣物,順了順頰邊淩亂的發絲。懷著興奮的心情,等待那人的到來。
果然,那抹頎長的身影很快便出現在視線之內,他焦急地東張西望,似乎在尋找什麼人。女子暗想:難道他早已知曉她的到來,所以特意來接她?
越想臉頰就越發燙,她不好意思地垂下螓首,等待他發現自己的存在。但是,他似乎對她視若無睹,英俊挺拔的身軀毫無停留掠過她身邊,擔心錯過焦急的她立刻伸出一雙素手,緊緊抓住他放在身側的手臂。
荀卓文一心隻想快點找到雲清,都怪他慢了半拍,不然不會把她跟丟。他左看右看,眼裏隻有那抹身影的去向,根本容不下其他人。要不是手臂被拉住,他根本不會停下來。
手臂雖然被扯住,但他仍在四處張望,看都沒看阻止自己向前的人,甩了一次甩不掉,他就甩第二次,結果那人還是不願放手。
這可勾起了他的怒火,深吸一口氣,終於正眼去瞧那個拉住自己的人了。看到後,他瞪大了黑眸,以為眼前這是幻覺。當他的大掌覆住那人揪緊他不放的手背上,肢體的溫暖告訴他,這一切都不是幻覺,而是真實的。
“你怎麼會在這裏?”他無語問蒼天,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這下無論他怎麼解釋,雲清都應該不會聽了吧。
女子蓄在眸中的眼淚,再也忍不住決提而出,一下子撲到他的懷中,藕臂緊緊纏住他腰身,然後開始訴苦:“麟哥哥,你要替羽兒作主呀。”
婢女識相地悄悄離開,把空間留給了他們久別重逢的兩人。
他本想推開她黏人的身子,但伸出的手懸在半空卻沒有下一步動作,最終他垂下手什麼都沒做。要不是顧及她的身份,他會毫不猶豫把她拉開。
她就是他的未婚妻,荀家堡對外生意中最富有的商家,專營玉石生意,而她就是姓南的富商千金:南湘羽。從小嬌生慣養,刁蠻成性,動不動就流淚,剛好以上三點是他最討厭她的地方。
他不止一次提出解除婚約,都被母親阻止,無奈婚約這件事隻好一直擱著,他沒去提,自然其他人也不敢問,因為一問他都會發火。一個多月前,荀軒再度提起,他就應該察覺,沒想到慢了一步。
“替你作主可以,但能不能先放開我,下人們都看著呢。等下他們當中有人以為我欺負你,跑去向你爹告狀,那我豈不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他強迫自己盡量放輕語調,嘴角勾起完美的弧度,但眼底並無半分笑意,柔聲安撫。像她這種涉世未深的女子,當然聽不懂他話中有話。他這句話分明在暗指南家有眼線潛伏在荀家堡,自己的一舉一動都在某些人的視線之下。
“真的要替我作主喔,剛才那女人欺負羽兒。你看,手都紅了,我都疼死了。”南湘羽自他胸膛抬起螓首,眼眸天真地對他眨了眨,眼角還掛著淚珠。那模樣真夠楚楚動人。
可偏偏他無動於衷,甚至蹙起眉,覺得她這樣做很幼稚。腦中不知不覺浮現雲清的臉,她剛才那麼生氣地離開,不知道現在跑哪裏去了?
“你說誰欺負你?”即使他十分不願應付她,但出於立場自己還是要問的。
“就是……”南湘羽開始滔滔不絕地說,而且往中間加油添醋,把事情誇大了不少,希望博得他同情,也好讓那個警告她的女人得到一些教訓。
她已經在幻想那個女人被打的場景了,到時候她一定要去看,還有多給她一些難堪,這樣才能一泄自己心頭的不滿。瞥了眼自己的手腕,她發誓這些傷她會十倍奉還,不還她就不是南湘羽!
真能說,他不滿地挑眉,一個字都沒聽進去,腦袋卻在想別的事情。他在想雲清會跑到哪裏去,說起來他真不夠了解她,連她生氣的時候會去哪裏都不知道。
‘會不會為了躲他跑到荀家堡外麵去了呢?’一想到這裏,他開始不安起來,她剛到洛城,這人生地不熟的,要是迷路了,該怎麼辦呢?
越想他就越著急,恨不得立刻推開南湘羽,可她正用一雙期待的眼眸注視著自己。他的手再次僵住,隻能繼續聽她沒完沒了地說。
俞雲清不解自己為何會如此生氣,心痛得無法呼吸,她甚至把氣撒在無相關的人身上。這真的是她嗎?她越來越不了解自己了嗎?
漫無目的地向前奔跑,跑著跑著她卻忽然停下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該往哪裏去,腳像在地上生了根,無法任意移動半分。最後,她無奈地歎了一口氣,決定先回房冷靜冷靜。因為她狼狽的樣子引來不少人側目,她並不想成為任人觀賞的動物。
她怒氣衝衝回到‘梅秀園’,用力推開那扇門,原本以為裏麵空無一人,沒想到苗瓶兒正立在窗前,一副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
開門聲打斷了沉思中的苗瓶兒,她麵帶疑惑回首,見到雲清回來,馬上稍稍側身將手中的紙張胡亂揉搓,急急忙忙塞進衣袖內,然後揚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走進她。
雲清注意到瓶兒異常的舉動,但她現在沒閑暇去詢問,隻想一個人安靜地想些事情。她坐在房中的圓桌旁,一隻手橫放在桌麵上。
瓶兒朝雲清靠近,張口轉達門主適才的傳話內容,說:“門主要我告訴你,今晚午夜……”去東郊見他。她連話都來不及說完,就被硬生生打斷。
“出去。”聽到‘門主’兩個字,雲清直覺反感,本想用命令的口吻讓瓶兒出去,但想了想覺得不妥,便降低了聲調,可語氣中有著不允許有人拒絕的態度。
瓶兒斜勾起嘴角,不屑的表情在臉上表露無遺,她無視雲清的話,打算繼續說完,一副她說完會立刻走的神情。她有點生氣,略帶不悅地說:“門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