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知道赤炎將軍一家被滿門抄斬後,俞雲清就成為現在的樣子了。好像這也不對,當時她隻是暈了過去,醒來之後就變得癡癡呆呆,後來就越發嚴重了。
也曾請名醫看過,望聞問切後,那些名醫卻都搖搖頭,二話不說的離去。被孫馳越問急了,才勉強出口道:“一個裝滿清水的杯子,被風吹進了一個水草的種子,在某些因素的催化下,水草鋪天蓋地的長了起來,而今已經將杯子占滿了。天意如此,人又能有何作為?”
各種方法都用遍的孫馳越,忍不住伸手堵住了俞雲清的去路,狠下心來冷著臉道:“俞雲清,你害的赤炎將軍家破人亡,難道現在又要害死他唯一的兒子嗎?趕快想辦法,隻有你才能救他。”
“想辦法,想辦法,可是我哪裏有什麼辦法。你們都是聰明人,你們應該知道怎麼做。不要問我,我什麼都不知道,我什麼都不會。”俞雲清蹲在牆角旁,眼淚如斷線的珠子迅速將地麵暈濕一片。
孫馳越的拳頭鬆了又緊緊了又鬆,最終半蹲在俞雲清身旁,柔聲勸慰道:“別哭了,好不好?我隻是有些著急,我隻是想要看到昔天的你。原諒我,別哭了……”
“我沒哭,我不會哭的。壞人怎麼會哭呐,我真的好壞,利用別人的感情來控製一個國家,然後那麼輕易的害人家滿門抄斬。我好厲害的,隻要輕輕一個動作,那個人一家老小就全被殺死了……”
“不要說了,我們都知道你是無心的。”快樂可以傳遞,痛苦又何嚐不能。看到曾經光亮無比的人兒於一夜之間變得鏽跡斑斑,身邊人焉能不覺得痛苦?
俞雲清用半混沌半清醒的目光望著孫馳越,像小孩子一般道:“不說,為什麼不說?這不是事實嗎?我曾經那麼自以為是,以為天下就在我的股掌之中。嗬嗬嗬,結果我卻因為自己的任性,害那個人家破人亡!”
“你隻是想要招降這個英雄而已,誰也沒料到魏吳國皇帝會采取這般極端的動作。錯在魏吳國皇帝身上,不在你身上啊。”孫馳越眼角也漸漸濡濕,他很怕很怕俞雲清會成為下一個麗影娘!
麗影娘不是別人,正是當年人所周知的南夷一枝花,也是孫馳越的娘親。麗影娘原本與青梅竹馬的南夷士子有了婚約,結果最終卻入宮成了南夷皇帝的無數個女人之一。非但如此,因為偈語中說她產下的孩子將來會滅掉南夷國,是以被人施以酷刑並下藥毒殺。
後來證實,當天的偈語不過是一個深宮中活在嫉妒中的女人散布的謠言。可那又怎樣,傷害已經造成且不可避免。麗影娘雖然沒被毒死,卻成了一個思維混亂的女人。她會對著小貓喊兒子,也會對著孫馳越扔刀子……
時隔多年之後,俞雲清也要成為那樣的人嗎?孫馳越頓覺有千萬隻箭穿心而過,又似有無數隻螞蟻再狂咬肆虐,他想用手驅趕,可是他的雙手卻這般無力。
俞雲清歪著頭,以虛無空洞的眼神對著空氣喃喃自語道:“我不殺伯仁,伯仁因我而死,他的一家是因我而死的。我怎麼這麼笨,怎麼會預測不到對方會有這樣的舉動?”
“你很聰明,你看你不是打敗了東狄,收服了李成龍嗎?你很聰明,請你一定要相信這一點。俞雲清,大家都那麼佩服你,都在等著你。所以快點好起來好不好,快點讓我們看到昔天的俞雲清好不好?”孫馳越壓抑著漫過頭頂的悲傷和恐懼,含淚乞求。
或許感受到了孫馳越的憂傷,俞雲清臉上浮現出痛楚的神色,她像是在應對孫馳越的話題又像是在對自己說一樣,“昔天的俞雲清很聰明,原來是這樣哦。可是我不是昔天的俞雲清,我是今天的俞雲清。今天的俞雲清是個笨蛋,是個自以為是任性妄為害的人家破人亡的笨蛋!”
“不,俞雲清很聰明,現在的你也很聰明。你看,不是你猜到赤炎將軍有可能在‘天月關’嗎?魏吳國皇帝和壬擎棋,還有我,我們都沒有猜到。隻有你說赤炎將軍有可能去西戎……”孫馳越急忙將俞雲清糾結的手掰開,緊緊握住,有些害怕的道。
俞雲清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你知道我怎麼猜到的嗎?嘿嘿,因為南夷最近實行閉關鎖國,赤炎將軍又討厭魏吳國、薔薇國和漢宋,他討厭漢宋……他討厭不是漢宋,他討厭的是我,這個害他家破人亡的我!”
“俞雲清……”無力感幾乎要將孫馳越給吞沒了,他從來未曾想過曾經笑靨如花將天下都運於掌中之人,有一天會變得這般失魂落魄。這個人不是向來很自信,這個人不是向來將事情分的很清楚嗎?
俞雲清一會兒哭,一會兒惱,臉上卻一直未曾出現笑容。
“俞雲清……”孫馳越似乎隻會說這一句話了,當真是隻會說這一句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