脖頸間被那寫滿了屈辱的鏈條纏繞成圈,鏈條的另一頭拴掛在不遠處那張書桌的腿腳。
許耀陽一眾人等離開教室的時候,角落裏的我蜷著身子保持這樣一種狀態。
痛苦麼?絕望麼?
一身傷痕都不及那顆脆弱的心灑落在地!
“為什麼?”
沒人會計較此時的我會有怎樣的想法,更沒有人在乎這一刻的畫麵會否成為我一生都無法抹去的印痕。直到那一係列張狂而醜惡的笑聲終於走遠,我提起力氣動了動身,卻恍然覺得全身器官都不再屬於自己。
痛!撕心裂肺的痛!
起身的動作扯動鏈條,激起連串清脆的聲響縈繞耳中。幾乎有一瞬我想將腦袋撞向身後的牆壁,可最終還是強忍著疼痛,懦弱承受這又一次生不如死的霸淩。
教室裏的幾位同學目睹了這場屈辱的整整二十分鍾,他們始終默不作聲,又或是伸出手來指指點點,他們也永遠無法想象,處在事件正中的我會是怎樣一種心情。
廢了不小的力氣站起身,小腿的疼痛讓我幾乎沒有辦法站穩,抹了把眼角的淚痕,很想要就此放聲——可我知道,那隻會讓自己愈發成為他們眼中的笑點。
扯動著那冰冷的鏈條,摘下緊繃纏繞的項圈,我突然覺得自己當真不像個人,怎會是如此的一種行屍走肉?
校園已經不再熱鬧擁堵,大多數人怕是都已經回到了家。拖著這一身疲倦傷痕,我順著街邊離開學校。
一邊用手不斷拍打身上的淩亂不堪,一邊感受著路上行人詫異疑惑的眼神。我知道這個時候的自己真的很像個傻子,但更多的,我卻是在想著等下回到家了該怎樣去和奶奶解釋。
衣物上被他們印上了縱橫密布的腳印,即使再努力擦拭也徒勞無功。此時我不得不期盼下上一場大雨,至少那能夠成為我為自己開脫的理由。
“奶奶……”嘴裏嗤嗤念著,怕是也隻有想起奶奶,才能將心底那絕望的想法暫且壓下。
不覺間,我又來到宣化街盡頭,也看到了守著書攤熟稔萬分的阿婆。隔著老遠看著她正從一個騎著三輪售賣盒飯的商販那裏買飯,很想和往常一樣上前去和她打聲招呼,卻最終隻能低著腦袋貓起身子順著街邊愈行愈遠。
我不知道這座城市有多少像我一樣遭受著校園霸淩的孩子,更多時候卻是隻能假扮成一隻膽小的刺蝟。不敢讓親近我的人看到我的那份自卑,更不願讓他們看到形容淒慘的自己。
靠著街邊,甚至刻意扯起校服一角來掩蓋自己那張淚痕漫布的臉。我不能讓阿婆發現這個躲在角落裏的小傻子,不然她一定也會和奶奶一樣擔心,更會追問這一切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阿婆和人講話時的臉上總是掛滿了慈祥笑意,街上走動的行人也大都滿麵春風。仿佛偌大的世界隻有我一個人落在了悲情苦海,這種感覺,當真是要糟糕透了!
偷偷瞄著阿婆,腦子裏也忽又想起一道身影。那成了他人口中風口浪尖的秀雅身影,如今也不知會是怎麼個樣子。
阿婆,奶奶,再加上彭小伊。這些思緒裏總會徘徊流轉的身影,他們又怎會想象眼下我竟是這幅模樣。
幹咳一聲,心中全然充斥著對於經受生活的悲天憫人。快馬加鞭,我也要盡可能快的離開這令人難生懷念的是非之地!
一瘸一拐的來到家門口,順著門縫看了半晌也沒能見著奶奶的身影。正常中午奶奶都會在家做好飯等我回來,這也讓我愈發沒有勇氣去拿出鑰匙開門。
奶奶看到我此時這幅樣子怕是該擔心死了,可是若不進門她老人家豈不也等得著急?陷入了兩難境地的我有些不知道該做怎樣的選擇,到最後,也隻能眼裏又泛起了淚。
有誰家的小子到了這個年齡還動不動就流眼淚?又有誰家的小子站在家門口心裏卻想著要不要逃離?站在門口呆呆地站了半天,我還是深呼口氣把鑰匙塞進了鎖孔裏。
“啪嗒。”還沒顧上轉動鑰匙去開門,門裏突然傳出來清脆的聲音,院門也被人從裏邊就此打開,而我都還沒反應過來,奶奶的那張臉便已出現在我眼前。
“啊,誰呀這是,小天?”
奶奶的突然出現把我倆都給嚇了一跳,而趁著奶奶驚訝的時候我慌不迭的抬手抹了抹眼角,側過腦袋,幾乎不敢去對上奶奶的眼睛。
“我還當是誰呢,嚇我一跳,我這正打算出去看看你怎麼還不回來呢,都快十二點四十了這都。”奶奶還沒注意到我此時的異樣,嘴裏念叨的同時也從門口退開給我留了個進去的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