樞國,建豐二十八年夏,適逢樞孝帝大興科舉,分科取士,選拔天下有能之士入朝為官的又一個廷試之年。
慕璉在尚書府的門外已經轉了好幾天,一直坐在街對麵茶館二樓臨窗的位置。每天,居高臨下看著尚書府的下人們忙進又忙出,基本上摸透了府裏的作息規律。
卯時起開門,轎攆抬著尚書大人進宮朝會,辰時下朝回府。申時到未時是府裏會客和吃午飯的時間。申時之後便不再見客了,即使有人登門拜訪,也一概留下名帖,推到以後。
禮部尚書蘇寇文近年頗受皇室重用,再加上其正妻裴鈺蓉乃是當朝吏部尚書裴應宗的胞妹。兩個月前,裴應宗又升任了左都禦史,負責舉薦官員,監察百官的不當行徑,可謂大權在握。很多人求見禦史大人無門,便把腦筋動到了與禦史府有著裙帶關係的禮部尚書府上。希望能夠借尚書之力,謀求一官半職或者得以讓禦史大人監察時手下留情雲雲,蘇寇文也趁著這個機會,招攬門生,發展自己的一脈人力。所以,申時到未時這段時間,尚書府外可謂門庭若市,熱鬧非凡。各種送禮的、求官的、辦事的、傳話的,絡繹不絕。
慕璉懷裏抱著個長方形盒子在尚書府門前站定。觀察了好幾天,今天終於鼓起勇氣。理了理身上半舊的衣衫,又摩挲了幾下懷裏的盒子,這才走上前,伸手拉住泛著橘黃光澤的銅製門環,深吸一口氣,重重地拍了兩下。
手剛放下,尚書府的門就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一個瘦高、黝黑的中年人走了出來。慕璉認識他,他就是尚書府負責看門的下人。名字好像叫李恒,每天出出進進的次數很多,這張臉慕璉很熟悉。
伸手不打笑臉人,慕璉擺出一個溫和有禮的笑容,抱住懷裏的盒子拱了拱手,“這位小哥,我是……”
李恒挑高了眉毛看著眼前微微弓著背的年輕人,長得倒是十分清秀,可是那一身的打扮:半新不舊的袍子,樣式還是兩三年以前的;腳上穿的是普通的黑色千層底布鞋,身上也沒戴什麼配飾,唯有頭上的簪子好像是玉的,懷裏抱著個長方形的盒子,還用布包著,不知道是個什麼東西。再望望他身後,不見有車有馬,隻身一人,也沒個書童或者小廝跟著,想也不是什麼大家公子。說不定是哪個窮鄉僻壤跑來送禮的。
雖說隻是個看門的,但尚書府往來的人非富即貴,家丁們各個眼高於頂,早就已經忘記了自己是在尚書府為奴為婢的身份。李恒翻了個白眼,心說:每天應付達官貴人還應付不過來呢,哪有時間招呼這些土包子,於是就隨便敷衍了一句,“會客時間過了,貴客請留了名帖改天再來吧!”
說完轉身就退回到門內,準備關門。慕璉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人堵了回去,心裏著急,趕忙跟上一步,伸手扒住門板,“這位小哥,我不是來送禮的,我是來投親的,麻煩你給通報一聲!”
“投親?!投什麼親?”
“啊!家母是尚書大人的胞姐,我是尚書大人的親外甥,我與舅舅已經二十幾年沒見了,這次到晏淄來趕考,特地來拜會舅舅的!”
“嗯?”李恒又仔細地瞧了瞧慕璉,見他雙眼澄亮,眉目英挺,被他極為謹慎地抱在懷裏的那個盒子,想必是個非比尋常的東西,如果他真的是來尚書府投親的,那這東西可能是個信物。萬一他真跟尚書大人有親,就這麼趕出去恐怕不太好。管他呢,皇帝尚有兩門窮親戚呢,何況尚書大人了。想到這,咳嗽了一聲,“那你在這等著,我去通報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