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有人訛他麼?"主人長歎道:"咳,陸進財是死了,還丟下有三十來頃地,一大片瓦房。沒有兒,他女的有幾個月的身孕。族中人多不依,說是奸生的,又通同把陸進財謀死。在前任縣太爺手裏告準了,過了兩堂,奸夫也拿到,還沒問就換了官了。"張榮道:"到底陸進獻身是麼病死的?"主人道:"那個說不清?"張榮道:"他女人有多大年紀?"主人道:"他這個女人是續娶的,現在隻好三十來歲。"張榮道:"這個女的是誰家的閨女?平素是有不端的事嗎?"那店主剛要說,走進一個少年,向店主人瞧了一眼,說道:"你老人家喝了幾盅酒,又夾七夾八的瞎管人家的閑事。"那店主人眯著眼笑道:"張大哥又不是外人,咱說個閑話,又要你費哪一門子的心。"張榮已洗完臉,便立起身,將臉盆遞與少年,說道:"這位敢是少掌櫃?"主人道:"那是我二小兒,他哥哥死了,就仗著他。"張榮道:"好得很。"主人道:"你老同陸家是什麼個交道?"張榮道:"也沒什麼交情,前幾年也常常交個買賣。"主人道:"你不是販臨清布的張客人?"張榮便隨口應道:"正是。"主人笑道:"我說不是外人,到了不是外人。你怎麼近幾年不見來?"張榮道:"本錢消乏了,就在家閑住。"正說著話,跑堂的送過來一壺酒,兩碟小菜,又是四張家常餅。主人便立起身來說道:"張大哥請用,恕我不奉陪了。"張榮複拉他坐下,一同說話。說到高興的時候,便乘機問道:"你老哥方才說的打官司,是誰出名告的?"店主人道:"這靜海縣還有第二個人麼?就是陸大榮,外號陸監生,又叫他坐山虎。除了他,誰有這樣大勢力?"張榮道:"這奸夫是哪裏來的?"店主人道:"那奸夫就是陸大榮家的門館先生,外號叫李瞎子。"張榮道:"謀死親夫的罪名,奸夫也是要殺的,這李瞎子不要命麼?"店主人道:"老弟呀,你到底年輕,不知世道的險。他們通同一氣,無非是圖陸進財的家產,隻要認定那身孕是奸生的,就是養活個小子,也不能承受家產。那謀死親夫,不過是個題目,問準了更好,問不準,哪個帶身孕的女人還能經得起那種折磨?不上半年三個月,自然也是死了。
至於那個奸夫,隻要認奸不認謀,還能定他殺頭的罪嗎?你說他們的計策狠毒不狠毒?"張榮聽罷,已經將心事明白,便覺得十分暢快,開懷痛飲。那店主人本是個酒徒,起先還假意推讓,後來見張榮吃得興頭,便不客氣,你斟我遞,一懷一幹。
兩個人直吃得個天翻地覆,酩酊大醉。正是:酒逢知己千盅少,話不投機半句多。
要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