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冷寂,紛揚飛雪,飄飄然然於天地之間,落落無聲。
靜寂的萱閣窗外,隻偶爾傳來積雪壓垮樹枝“吱呀”的聲音。而萱閣窗內,林萱輾轉反側、一夜無眠,隻巴巴地在心裏默默地數著遠處廊簷外傳來的更漏之聲。
一直待到屋角天邊輕輕扯了一絲淺淺的魚肚白,她才迫不及待地穿戴好先前備好的“小廝”的衣服往外跑去。
林萱的速度極快,沒有半點遲疑之色,卻急煞了一旁剛被驚醒的丫鬟可兒。還沒等可兒反應過來,林萱早已一陣風似的奔了出去。
可兒還來不及穿上外衣,隻隨手胡亂裹了一件,緊緊追在林萱後麵,低聲喚著,“小姐,您好歹多穿點兒,這麼大冷的天兒,又才下了雪,可是要凍著了,凍壞了可怎麼好?老爺、夫人若是知道了,怪罪下來,奴婢可怎麼擔得起?小姐,小姐……,您這不是讓可兒為難嗎?”
林萱早知道可兒會將自己的父母大人搬出來,一味竊笑道,“父親已經去上朝,母親今日也已經到觀音山進香去了。我這會子出去正是神不知鬼不覺,你盡管放心便是,我會趁早回來。若再有旁的人問起來,隻說我今兒個身子不適,歇在房中不便出來。好可兒,你好歹先替我周全著,少不了你的好處。若是穿幫了,父、母親問起來,那你便是我的同謀了。”
可兒一聽這話,正是氣不打一出來,明擺著是來威脅她的。
林萱狡黠地對著可兒眨了眨眼,對付可兒這個丫頭,自有自己的辦法,她一邊軟硬兼施地威脅著可兒,一邊撒腿子加速往外跑去。
可兒眼見追趕不上,隻能怏怏地望著林萱漸行漸遠的背影,氣鼓鼓地徒呼奈何。誰叫她可兒攤上個愛“使性子”的主子,天天擔驚受怕不說,還得千方百計地想著法子替主子周全著。
林萱一路小跑著就來到了“西苑”。她回過頭去一看,可兒終究是沒有追上來,心稍稍定下來——這小妮子倒還算是忠心不二的。
待林萱停歇下來,才感受到這數九嚴寒的威力,刺骨冰涼的寒風直往脖頸裏鑽,不禁打了個寒顫。
一隻早起的寒鴉聽得動靜,撲棱一聲飛走了,倒唬了林萱一跳。
心緒稍定,林萱打量起周圍的環境,見昨夜的一場鵝毛大雪,天地之間已是一片雪白,樹上、屋脊上,隻被白色勾勒著輪廓,美輪美奐。
林萱低頭看了看自己的雙手,才沒過一會,已是凍得通通紅。
林萱心下懊惱,早知如此,該把那副新製的狐皮手套戴上才是。隻是現在,若再回萱閣去拿,怕是又要被可兒那丫頭嘮叨一陣。
也罷,先不管這些了,眼前最重要的事可不是這個。
林萱給自己鼓了鼓氣,往手心裏哈了口熱氣,又將雙手使勁地搓了搓,這才小心翼翼地攀著一處殘破的矮牆往外爬。
雖說是一處矮牆,卻因才下過雪,竟比往日難爬萬分,又冷又濕又滑,林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才爬了出去。
而林萱的雙腳才剛落地,便聽到傳來身後清朗的笑聲,不用說,不是他還能是誰?
“嗬嗬,這是哪裏來的小毛賊?飛簷走壁的功夫倒是不賴嘛!”說話的,正是早在矮牆外守候的陸雲。一身狐裘把整個身體裹得嚴嚴實實的,隻露出一張年輕俊俏的臉,燦若星辰。
林萱轉身,見陸雲正一臉壞笑的倚靠在牆邊看著自己,也不知他等了多久。
陸雲這家夥,竟敢嘲笑自己是小毛賊,可見是皮癢了。林萱頑皮心頓起,隻見她迅速地貓下身子,隨手胡亂地抓了一把白雪,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投擲了過去。
飛速而去的雪花在他的肩上綻開,卻又正好散落在陸雲的臉上,倒像是長了白色的胡須一般。
林萱瞧著他滑稽的樣子,咯咯直笑,“我道是誰呢?哪裏來的胡子花白的老公公?這麼大冷的天,您老人家可要注意好自己的身體,可別著涼了。”
“小丫頭,竟還這樣說我?瞧瞧你自個兒,穿成這樣,那豈不是更好笑?”陸雲看著林萱一身不合體的衣服,已然笑得前仰後合。
林萱冷得直跺腳,哪管得了他的取笑,更顧不上跟他鬥嘴,隻問道,“東西,你可都準備好了嗎?”
陸雲瞧她凍得厲害,趕緊給她套上一副簇新的雪白綿羊皮手套,又將一件純白鬥篷狐裘給她披上,寵溺地說道,“早就提醒你了,讓你多穿著點兒,卻還是這般淘氣。幸好是我素知你的脾性,給你盡都備好了。”
林萱對他的關心置若罔聞,隻一味急道,“哎呀,我隻問你,東西可都準備好了?你怎的比可兒還囉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