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唐中興二年,長安猶見風華。
春朝帶雨,這滿皇城的煙柳,一派水洗過的清透。
景和宮內,靜得落針可聞。
蘇子夜忽然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可笑,李雲熠這般對她,自己卻一點都不怪他,或許是有委屈的,但是心底還是甘願的。
隻要於他而言是好的,隻要自己有的、能給的,便甘之如飴地雙手奉上。喜歡一個人,本就沒什麼道理可言。
×××
一日之前,一切都還是春光爛漫的樣子,良辰同好,美景依舊。
“羨娘……”
午後的暖風裏,一個豐神俊朗的身影對著正在庭中侍弄花草的嬌俏身影喚道。
“怎麼了,雲熠?”
蘇子夜放下了手中的花草,腳步輕快地來到李雲熠的跟前。
含笑的眉眼帶著些許的微嗔,道:“不是讓你不要在人前喚我的乳名麼,教低下的宮女太監聽到了,憑白地笑話。”
李雲熠在那裏寵溺地看著她,笑而不言。
蘇子夜心裏是歡喜的,因為歡喜,也忽略了那寵溺的眼神背後,隱著的一絲別的情緒。
“羨娘,你可願為我做一件事?”
蘇子夜巧笑嫣然地看著李雲熠:“雲熠,無論你要我做什麼,我都依你的。”
李雲熠看了看蘇子夜,心頭微微一怔,下意識地避開蘇子夜的視線。抬首望著窗口那株他們一起種下的海棠,黯然道“那你幫我,殺了雲琮。”
“為什麼?”蘇子夜驚愕地睜著眼睛,抖聲問道。
“我和他,終歸要有個了斷,你明白的,此局別無他解。”
蘇子夜自然是明白,隻是她一直希望可以避開。雲熠和雲琮,兩人都是得繼大統的最佳人選,勝者王,敗者死。這是聖上暗地裏立下的規矩。
可是為什麼要自己對他下手?
“別人不一定能殺的了他,但你,一定可以。”似乎是知她所想,李雲熠在一旁說道。
話雖如此,可是她哪裏狠得了心,把一直對自己百般回護的人置於死地。
雲熠和雲琮,一者生,一者死。
許是過了一生的光景,又許是隻占一朵花敗的時候,蘇子夜終於還是點了點頭。
人總還是自私的,在雲熠和雲琮之間,蘇子夜最終還是選擇了前者。
隻是這一個點頭的動作,便似要了蘇子夜渾身的力氣。
她抬眼看他,令她欣慰的是,在對方的眼中找到了一片溫柔,然後她便安心地把自己沉溺了進去。
可是蘇子夜不知道的是,他早就把一切布置妥當,以她的名義給李雲琮下的帖子也在前幾日就早早地送了過去。
一開始他就相信,她會應了此事。
翌日,景和宮內。
蘇子夜看著帶著滿臉笑意而來的雲琮,心中一滯。臉上卻隻得春風依舊,略帶上一絲笑意。隻是這一絲笑意尷尬得如此明顯,怕是連三歲的孩子都無法哄騙。
李雲琮對蘇子夜的異常不以為意,笑著問道:“二弟呢,怎麼不見他人?”
“雲熠方才被皇上召了去問話,估摸著這會兒也該回來了。”蘇子夜看著李雲琮,一邊說著,一邊煮著手邊的茶水,繼續道,“姐姐最近可還好?”
蘇子夜的嫡親姐姐蘇子晝,早在年前過門嫁了李雲琮。
“她一切尚好,你無須記掛。倒是你,這日子過得可還順心?”
“我自然好的。”蘇子夜或是覺得李雲琮這話問得過於親密了些,便又道,“是姐姐讓問的吧,你讓姐姐不要擔心我。”
說完,眼神便一黯,想到姐姐,蘇子夜便又多生出一份愧疚來。
蘇子夜不敢再開口,隻一味得煮水,溫杯。李雲琮見她不言語,也便在一旁靜靜地坐著,溫和如水地看著眼前人的一顰一舉。
李雲琮看著蘇子夜一遍遍地溫杯,卻遲遲不肯往壺中添茶,眼神變了變,露出一種莫名的意味來。
他何嚐不曾想過,筵無好筵,隻是他不忍拒絕。
“子夜,你這茶,要是這般的煮法,不知我何時才喝的上?”李雲琮戲謔地說道,“我可是渴了。”
蘇子夜一怔,抬眼看了看眼前的人,話未出口,鼻子卻先酸了。
“好,我這就給你煮。”蘇子夜終於還是不忍,轉首對側立在旁的宮女道,“吟香,給我重新拿壺水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