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節(1 / 3)

呂莎想參加世界越野摩托車大賽嗎?

天哪!你剛在路上看到遠遠過來的一個小黑點,一眨眼,那漂亮的頭盔、宇航員式的護目鏡、瀟灑披散的長發,就飛馳過去了,然後,才能看到她的摩托車和那一溜滾滾煙塵。

至少有一百四十邁!天哪!上帝可以作證。

“莎莎,你瘋了嗎?”什麼紅綠燈,什麼交通崗,什麼單線通行,什麼什麼,她全不顧啦,隻有一個目的,必須想辦法追上劉釗他們,把特許證交給他,才可能避免一場——誰也說不好是誤會?是麻煩!是事端?還是災難?那就隻有聽天由命了。

“站住!站住!……”

對不起,交通警同誌,你還是原諒她吧!她並不是有意藐視你的尊嚴,實際上是這場鬥爭逼著她,不得不采取這種鋌而走險的辦法。你知道她騎著這輛摩托車從昨天到今天走了多少裏程嗎?

讓我們歌頌愛情吧!讓我們為莎莎的新的奮起而高興吧!她知道,該是到了和心愛的摩托車告別的時候了,那種借著摩托車的飛馳,衝刺,跨越,魚躍,然後加速度馳騁以排遣心頭多餘熱力的日子,已經結束了。有更多需要她關注的地方,還會有正經得拿出點力氣去拚,去鬥,去較量的人和事,在等待著她,所以她在心裏對那些瞪大了眼珠的交通警說:“這也許是我最後一次的摩托車表演了……”她衝過一次又一次的紅燈,出了臨江市區,在郊外的公路上,加大油門,像插上翅膀似的往溫泉鎮飛去。

劉釗一行人,坐著一輛麵包,一部轎車,是準八點從國際旅行社出發的,現在已經九點多了。因此呂莎要追上他們,必須以半個小時的時間,走完他們一個小時的路程。誰都認為是不可能的事,但揣著好不容易搞來的許可證,呂莎加足油,毫不遲疑地出發了。

昨天,禮拜天的晚間,劉釗打電話到花園街五號,找不到呂莎,連吳緯也說不好她到哪去了?顯然已經逃脫不了失敗命運的劉釗,當然不會服貼的。隻要還有百分之一的希望,他也決不吝惜再付出百分之百的努力去爭取,終於為了礦泉水,為了即將到手的合同,獨自一人又去敲歐陽家的門。

胖子還從來沒有見過冰球隊員會有這樣一張憂鬱的臉,即使輸上一打球,恐怕也不至於如此敗興的。他看著這副又像討債,又像欠賬的矛盾麵孔:“你怎麼啦?老兄!像死了老子娘似的!”於是從冰箱裏拿出啤酒和西瓜:“請吧二位,夫人和客人,各取所需!”

然而,穿著睡衣、斜躺在長沙發上、撫摸著“小姐”的歐陽慧,一口回絕劉釗的請求以後,根本沒心思吃。因為這是她不想拒絕,而且不該拒絕的請求,可又不得不拒絕,自然是左右為難的。

唉!女人的心哪……

劉釗估計她會拒絕,但又覺得她也許不至於拒絕。誰知剛一張嘴,連一點轉寰餘地都沒有地被拒絕了。所以,他對冒沫的啤酒,紅沙瓤的西瓜,半點也不感興趣。

胖子說:“我敢宣布,這個禮拜天,是一個瘋狂的禮拜天!你們不吃,我吃;你們不喝,我喝!”他一口西瓜,一口啤酒地吃喝起來。

“我求求你讓我清靜一會兒吧!”歐陽央告著她的丈夫,胖子覺得他們實在不能理解,大禮拜天,愁眉苦臉,這位樂觀主義者,很不以為然地端著瓜和酒走了。歐陽慧十分抱歉地對沉默著的客人說,“我實在對不起你,也對不起莎莎,我把她同樣給碰走了。”她坐起來,用噴霧香水給自己噴灑著,滿屋子都是那種國際香型的刺鼻香味,“現在,你讓我幹什麼都行,就這些烏七八糟的事,我再也不做了。劉釗,我求求你!你別再提了,好不好?我不能一邊給自己噴香水,一邊給自己澆糞湯子!”

“那好吧!我走了!”劉釗站起來。

“我真謝謝你,劉釗,我也是剛站直了走路,邁一步不容易。你當年都能鑽進冒火的輪船底艙救我出來,幹嗎現在還推我回去搞什麼後門、關係學一套呢!”

“你變啦!歐陽!”

歐陽慧突然站起來,激動萬分地:“你知道嗎,今天我和丁曉完全撕破臉了,今後,我隻要走錯一步,他就會收拾我。現在,他可是全力在對付你,你可千萬千萬要提防他呀!因為他說了要讓你一事無成,所以我有一種失敗的預感!”

“會嗎?歐陽!我這個人失敗慣了,無所謂的。”

“你迷信嗎?”她問。

劉釗搖搖頭。

“不,我還得給你畫三回十字,念一通禱告,管它靈不靈呢!我是真心誠意祝你走運!”

劉釗才不信這些名堂,告辭出來。

吉普賽女人在屋裏轉了幾圈,忍不住還是打開她那手提包,翻出一本小電話簿,瞅了一眼,撕下一頁,叫胖子趕緊追上劉釗,讓他求這個人試試,或許有門。然後,她掏出打火機,把這本被稱做密電碼的小冊子和那張作為護身符的照片,通通付之一炬。火光中,那對明眸似乎在宣告:她決心擺脫那些庸俗無聊的人和事,做一個幹幹淨淨的人,做一個正大光明的人,要問心無愧地生活,要自由正直地生活!

現在,坐在麵包車前座上的劉釗,想起歐陽慧給他畫十字時,那副虔誠的神氣,不覺笑了起來。

“阿——門!”她這樣結束了祈禱。

但是,當前方不遠處,那路旁立著的標誌牌映人眼簾的時候,劉釗突然感覺到他們的溫泉鎮之行,也該“阿門”了。要不是昨天早上送韓大寶,他還不知道這裏立有“不許外國人超越”的標誌牌呢!

他已經看清楚,那標誌牌下,站著一位值勤人員。

“停車!”劉釗大聲喊著。司機猛地踩住刹車,車上的人都向前一衝,直問,“怎麼啦?劉釗!”

他對國際旅行社的同誌說:“你說用不著特許證,怎麼樣?你看!”

“天哪!我向老天爺發誓,上禮拜,我陪幾個外賓去洗溫泉,既不用證,這裏也沒有檢查哨!”

“好吧!你先陪奧立維到附近小山包上去蹓躂蹓躂,我去給那位值勤人員聯係聯係,要不行,就隻好打道回府了!”

多麼糟糕啊!就差一步棋啊!昨天晚上,劉釗按照胖子交給他的條子,找到那個簽發許可證的處長,得到的答複也是同樣:溫泉鎮很快就要正式對外開放,現在根本就不用這道手續了。

那位處長決不可能說假話,可眼前,分明有一個值勤人員站在那裏。劉釗萬般無奈,和他好說歹說,隻有一個回答:“市裏一早通知,沒有特許證,不許外國人超越!”談話中,劉釗聽出,值勤人員似乎也有意見:好些日子都不當回事了,今天忽然又大驚小怪起來。

“我能不能找找你們領導?”

“你到溫泉鎮派出所去吧!”

這裏離溫泉鎮還遠,單開麵包車去,把奧立維和幾個陪同人員留在這裏算怎麼回事?而且去了聯係不通,又該怎麼辦?真是進退維穀啊!在這裏是叫天不應,叫地不靈了。

劉釗也確實有股強勁。他想起稍往前走,有個部隊療養院,到那兒去給處長打個電話,或許還能想點辦法。於是他以急行軍的速度,朝前麵小山包上爬去。

其實,騎在摩托車上的呂莎,比他還要急。到了遠郊公路上,車少人稀,她更放開速度撒野似的飛著,兩旁的樹木,都簌簌地朝後倒去。而且見車就超,那擦著車幫急馳過去的險勁,使汽車司機都嚇得一頭冷汗,然後,就是一連串的罵聲,在她腦後響起。同誌,原諒她吧!她昨天已經從省城打一個來回,你以為她口袋裏那張特許證來得容易嗎?

當她在江水浮托著,順流而下的時候,呂莎確實是懷著一種委屈和賭氣的心理,不理會劉釗的喊聲:“莎莎!莎莎!”徑直往水上運動俱樂部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