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節(2 / 2)

“真涼快哇!”她興高采烈地走過來。

“莎莎,等臨江大廈蓋成,你站在二十層樓高的屋頂花園上,那可真是飄飄欲仙了!”丁曉把她當小孩子似的攬過來,“大記者,又要製造頭條新聞麼?”

“丁叔——”她掙脫開來,指著一大片林立的嶄新建築物,“頭條新聞是幹出來的,記者的責任是報道。”

“我實在羨慕劉釗的好運氣,能搬動你這位吹鼓手!”

“哦?丁叔,你把黨的新聞事業看成個人之間的庸俗吹捧,那可實在不合適啊!如果你的一建公司也高速度蓋成臨江大廈,我準去采訪歐陽。”說著,扭轉身子,那對閃亮的眸子,緊盯著劉釗,“喂,老朋友,得到你想得到的東西了麼?”

不知為什麼,她從來不把她爹早年的得意秘書看做高一輩的人,總是“老朋友,老朋友”地叫。而劉釗對於她,永遠微笑著,好像能夠特別容忍謙讓地順著她。韓潮知道這個天不怕、地不怕的劉釗,隻有呂莎能治他。而這段曆史自然要回溯到很久以前。

韓潮打斷他們的談話:“劉釗,劉釗,說實在話,房子的質量和你講了半天的TQC,根本對不上號!”

“質量是差些,我不否認,可我想,應該滿足!”

“你說的什麼話?”韓潮有些不高興,他是個不太喜歡當麵被反駁的人,“要我來驗收的話,決不會讓你蒙混過關、簽字了事。”

“饑不擇食。老韓,臨江二十年淨搞階級鬥爭,不蓋房子,欠債太多。哪怕質量再不合格,大家也能將就。”

“這是一個共產黨員說的話麼?”韓潮把臉板起來。

丁曉連忙打圓場:“是這樣囉,多年來,二建淨搞些修修補補的活,哪裏蓋過正經房子?頂替接班,老工人退得差不多了;一幫小青年,烏合之眾,毫無技術,再加上吊兒郎當散漫些,確實難以要求。不過,不要緊,可以補救,現在還來得及。”然後,他煞有介事地對在場的施工負責人說:“你們把韓書記的意見記下來,組織力量突擊一下。該修繕的,該返工的,抓緊在住戶搬進以前,一一落實。”

劉釗當然明白丁曉其實是虛晃一招:話說得冠冕堂皇,但未必真的去做;即使有所動作,也不過走走過場而已。可是,劉釗決不會幹那種欺上瞞下的勾當,他衝著韓潮那張滿麵烏雲的臉,直言不諱地申辯:“應該達到的標準,和能夠做到的水平,有時並不吻合,但隻要盡了最大的力量,也就不宜多挑剔,多責備。誰一開始學步,不歪歪扭扭呢?老韓,我希望你接著看下去,也許越往後蓋的房子,能讓你挑出毛病來的地方越要少些!”

韓潮白了他一眼,隻有他做得出來,先給領導看最差、最薄弱的地方,這個強骨頭!不過,今天我偏不給他叫好!

“請!”劉釗頭前帶路。

“你能行嗎?”丁曉關切地問韓潮。

“現在我肚皮還沒有氣炸,走得動!”市委書記氣衝衝地說。確實,如今火柴盒式的建築,顯得那樣單薄、小氣、將就和馬虎,使得當年大手大腳大氣魄蓋房子的韓潮怎麼也看不順眼。

劉釗聽到第一副市長在身後跟呂莎開玩笑:“今天的新聞怕不好寫吧?”

“記者首先相信自己的眼睛!”

“莎莎——”是韓潮的聲音。不言而喻,表明了不希望她介入的意思。

但是,被父母以及公婆寵慣壞了的呂莎,才不在乎:“丁叔,我認為當前主要不在房屋的質量,隻要有一大片新房子平地而起,就能振奮人心。”

“質量和數量都要顧到才好!”丁曉永遠立於不敗之地。

“我早料到的——”韓潮歎了口氣,“光圖快的結果,就是質量不能保證,現在果然應了。大包幹使得工人的眼睛光盯住了人民幣!”

“韓潮同誌——”劉釗實在忍不住了,“你這樣評價二建,實在太不公平啦!他們是真正賣了力氣的,共產黨員、共青團員帶頭義務獻工,根本不計報酬。”

“不管怎樣,我需要高質量的房子!”

“爸爸,算了,對等了三十年的臨江市老百姓來說,他們需要的不是宮殿。一個餓得快要斷氣的人,一塊窩頭,要比一桌且做不出來的魚翅海參席更管用!”

她顯然很激動,胸脯一起一伏,眼睛裏似乎閃爍著火花,更亮晶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