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嬌弱的男生，隻那麼一跤，就摔碎了膝蓋骨。
看著校醫為他做簡單的校正固定，依菲有點擔心，“不會還要讓我送你去醫院吧？”
“那倒不用。”那個男生忍著疼笑了下，從衣服裏掏出已經摔成兩片式的手機，“同學，電話借用一下？”
依菲聽著他語速奇快地對著電話那端的人又催又鬧又撒嬌，一通電話完，她竟然一個字也沒明白。“現在沒事了吧？”
“嗯。”那個男生對她露齒一笑，“不過你不陪我等等嗎？”
依菲默默轉身180度，開步走。
在醫務室門口，看見一個身材嬌小紮著馬尾的亞裔女生伏在門邊，她一出來，那女生馬上站直，袖手望天。
依菲走出好幾步，才聽見那女生問，“他沒事吧？”
依菲以為不是問自己，又往前走了幾步，手忽然被人拖住了，那個女生怯怯地望住她， “同學，剛才你送到醫務室的那個人，他——沒事吧？”
“那個，要問醫生吧。好像膝蓋碎掉了？”
“啊，嚴重嗎？”
這時醫務室裏爆出一聲咆哮，“秦長安，還不滾進來給少爺道歉，以為我沒看見你？！”
女生鬆了依菲的手，回頭往醫務室看了一眼，猶豫一下，再看看依菲，轉過身——抬腳就跑了。
依菲雖然不知道那男生摔倒和女生道歉有什麼關聯，但既然事不關己，也就無需在意——如果沒有之後那個電話，這場偶遇，大概也就隻是無數個無聊日子裏的一段小小插曲而已。
重聽到那個聲音，依菲驚嚇之餘差點扔了手機。
“同學，你還在聽嗎？”
“啊，在、在的。”
依菲聽著那個聲音輕輕笑了一下，微微的磁性，震蕩得人耳朵發麻，“是這樣，剛才是你把電話借給我堂弟的嗎？他讓我到醫務室，但我並沒有見到他人。”
“啊？他——膝蓋碎掉了，不會到處跑的……吧？”她也不十分確定，畢竟以那個男生[動如脫兔]的程度，實在很難說。
“這樣，”她聽著那人仍是輕輕含笑的聲音，溫柔得蕩漾，“謝謝你。”
他要掛電話了。
依菲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突然靈光一閃，大聲問，“你是找的哪邊的醫務室？我們在文學院！”
這一聲出口，才發現教室所有的目光全聚焦到自己身上。
“是的，同學，我們正在進行莎翁文學鑒賞，有興趣參與嗎？”教授溫和地問。
“啊！抱歉，”依菲趕緊合上手機，坐下來。
可是一顆心卻因為那通電話而跳得不可自抑。
視線不自覺一轉，正和早晨在醫務室外碰到的那個女生相遇。
去看看吧！依菲悄悄握拳，是或不是，就看一眼……
好不容易挨到一節課完，才若無其事溜去醫務室，摔碎膝蓋的男生果然還在，並且打上了橋牌，同一個黑人正以拳相擊，笑得十分開心。看到依菲去而複返，更是開懷，“嗨，美女！”
依菲把手機遞給他，“你哥哥剛打過來找你。”
“我哥？”男生挑了下眉，對著依菲背後抬了抬下巴，“你說他？”
依菲回過頭。
傾盡洪荒也說不盡那一眼。門外的藍天白雲碧樹紅楓，在那一刹都失去了光采，天地間隻剩了那一個人，翩然臨風，長身玉立。
“嘉瑋？”她沒有在白天見過他，但是那感覺——就是他了吧？
那人倒不意外，隻淡淡對她一笑，“勞煩你了。”
在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人，迅速朝他摔碎一邊膝蓋的堂弟走過去，將他扶出醫務室，半攙半抱地抬上加長房車。
依菲不自覺地跟過去，“嘉瑋。”
他站在門外等著上車，沒有回頭，“我會再約你。”
原來他也還記得她。
依菲想再說點什麼，然而看著他上車，關門，駛離，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一片紅楓悠悠地打著旋飄墮，整片天空驀然藍得空落落。
卷簾人去也，天地歸為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