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瑭剛轉身要上車，夏敏如就叫住他，道：“哎，別。老朋友難得見麵，留下來吃個飯吧，讓我也了解一下你的情況。”
雖然一分鍾也不想再在這裏呆下去，但對方好歹是自己曾經的朋友，阮瑭還是留了下來。
小賣部門口放著一個蜂窩煤爐子，夏敏如熟練的生火，然後架上鍋，往鍋裏倒油。蔬菜下鍋的時候火花四濺，夏敏如穿著一條髒兮兮的圍裙用手背蹭了蹭濺在臉上的油星子。這時，裏麵的男人出來了。阮瑭終於看清了夏敏如口中這個好男人的模樣。
那是個約摸四十出頭，一臉土氣的男人。他看上去，像是這附近的原住民。要麼，就是出城後的農村人。最重要的是，他跛著一隻腳，走路要靠拐杖。
難怪願意接盤人家的孩子，還替夏敏如還債。以他這樣的條件，恐怕要找到一個普通的農村姑娘都有些困難。阮瑭不禁覺得，夏敏如真是被糟蹋了。
對，糟蹋，就是這個詞。不光是被這個男人，還有她入獄的父親，嫁人的母親，債務，教授，以及這終日麵朝著飛揚塵土的馬路的生活。原來的那個夏敏如，被這一切給糟蹋了。
“老楊，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高中同學阮瑭，工作路過這裏，咱們留他吃個飯啊。”夏敏如一邊盛菜，一邊對男人道。那男人抬起頭，眯著眼睛看了一眼阮瑭，臉上沒有什麼表情，道：“你好。”
“你好。”阮瑭應聲道。他從男人的眼睛裏感受到了敵意。
也對，一個條件原本難以討老婆的男人娶到了一個比自己年輕十幾二十歲的城裏姑娘，這時，突然來了個同樣年輕的男人，說是老婆以前的同學，任誰都會嗅到危機的味道。阮瑭決定，吃完這頓飯自己就回去，不管夏敏如說什麼，他也絕對不會留下來多呆一秒。
旁邊玩耍的孩子這時候站起來走到夏敏如旁邊，道：“媽媽，我餓。”
“馬上就好了，你先去玩會兒。”夏敏如摸了摸孩子的頭。
孩子長得很可愛，可見，那個教授倒也算得上相貌端正。或許，養大這個孩子，對於夏敏如來說便算是唯一的安慰了吧。
孩子聽話的回到剛才玩耍的地方，阮瑭走過去道：“小朋友，你是弟弟還是妹妹？”
孩子的頭發剪得很短，毛絨絨的，看上去像一隻小動物。
“妹妹。”她稚聲稚氣的回答道。
“可不是個女孩嗎。”一旁做另一道菜的夏敏如插話道：“當初教授還說，若是生下男孩，就跟他老婆離婚，和我結婚，並且幫我還債。結果是個女孩，就給了我一筆錢打發我走人。結果生了她。”
阮瑭愣住了。
如果他沒有記錯，當初夏敏如告訴他關於何雨嘉的身世，就和這個女孩一模一樣。母親走投無路，為了錢財被人包養。對方答應生下男孩就娶她，結果生下了女孩。夏敏如明明自己是很痛恨那個在父母之間插了一腳的“二奶”，而自己卻重蹈覆轍。若不是親眼所見，阮瑭絕對不會相信。
“對了，你最近在做什麼？看樣子，過的不錯吧。”夏敏如上下打量了阮瑭一眼，道。
“還行，和你一樣開了家店，剛做起來。”阮瑭說。
夏敏如笑了：“不錯，靠自己挺好的。雖然我記得你爸好像也是做生意的？”
阮瑭點頭。
“最近手頭寬裕嗎？”夏敏如低著頭邊炒菜邊道：“你若有閑錢，先借我一點怎麼樣？”
“你爸欠了多少錢？”阮瑭問。
夏敏如笑了，道：“不是這個，我爸欠的錢一時半會兒還不清。我最近手頭緊，店裏又忙，是想把雯雯送到幼兒園去。”
阮瑭沉默片刻，道：“要多少？”
那個從前的夏敏如，已經不複存在了。從小養尊處優，別說開口借錢了，就算是和男生一同出去玩，她都會搶著買單。
“兩萬吧。”夏敏如道：“等賺夠了錢我就還你。”
“好，給我你的賬戶，我回去劃給你。”阮瑭說。
夏敏如露出欣喜的神情來，道：“來，進來，該開飯了。”
小賣部屋內擺著一張低矮的木桌，上麵擺著夏敏如炒的幾個菜和半瓶白酒。跛子丈夫已經落座了。夏敏如喊道：“雯雯，吃飯。”
外麵的小女孩立刻應聲跑了進來。
剛剛在外麵阮瑭沒有察覺到。而當他進來之後，卻發現屋子裏有一股奇怪的氣息。
像是妖怪，且不懷好意。那氣息從天花板上傳來，阮瑭抬起頭，發現這間屋子的天花板上竟然開滿了黑色的花。黑壓壓的一大片，好像黴菌一樣覆蓋了這間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