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人已經在靠窗的座位坐了很久了,不說話也不點單,好幾次阮瑭抱著菜單擠出一臉熱情洋溢的笑容湊過去,問小姐您要點什麼呀的時候,她都隻是茫然的搖搖頭。
靠,這種客人最讓人討厭了,阮瑭在心裏暗暗抱怨。甘悅小軒本來就地理位置偏僻,旁邊的街道人流量少得可憐。好不容易有一個客人,要是是來蹭坐等人或者蹭空調的,他這家店幹脆不要開了。剛一畢業就跑出來自己創業,還想當然的開了家甜品店,本來瑭爹就不看好,嘲笑他要不了兩天就會轉讓了店麵回去搖著尾巴請求瑭爹賞賜一份工作。要是真的如他所說開垮了,還不知道要被笑成什麼樣子。
烘焙和咖啡一直是阮瑭的興趣,放假的時候也參加過西點培訓班,自認為自己做點心還有兩把刷子。作為一個沒吃過什麼苦的富二代,瑭爹對他的創業理想抱以“在外麵摔個跟頭就長大了”的樂觀態度,一句反對的話都沒有說。雖說這也算是支持他,但是那老頭子,打從心底裏還在等著看他的笑話。
所有的配料——包括超市裏隨處可以買到的生奶油,都是阮瑭大早起來親手做的。為了保證口感,十足十的下了血本。糕點上用的水果也是早晨在水果市場現賣的,各個都新鮮飽滿。要說還有什麼不足,大概就是店麵的位置比較偏僻吧。
人流量大的街區和廣場,店鋪的租金不是阮瑭可以負擔的。盤下這間店麵時,他拒絕向老爹要錢,動用了自己多年的存款和打工費。甘悅小軒本來就是一家甜品店,剛剛開起來不久,因為生意不好,店主決定將店鋪轉讓。接過生意不好的甜品店繼續開甜品店,瑭爹得知之後差點沒笑得一口飯噴出來,拍著桌子道,阮瑭,你爹我這麼有商業頭腦,怎麼就生了你這麼個笨兒子。
阮瑭不以為然。一家店生意不好,肯定是各方麵原因造成的。別人開不好,不代表他也開不好。
而現在看來,這個店麵似乎還真不適合開甜品店。明明是周末,客人卻屈指可數。但伸頭去看對麵賣栗子糕的,從大早上就有人排隊,絡繹不絕,可見酒香不怕巷子深。
別說,栗子糕還真香,上午沒客人的時候阮瑭也沒忍住排隊去買了幾個嚐嚐——扯遠了,這是題外話。不過由此可以見得,一帆風順的平安長大,造就了阮瑭天塌下來也有高個子頂著的樂觀性格。店才開起來不到一個星期,客人這麼少,一定是普通現象。
坐在櫃台上用記賬的筆記本電腦打了一會兒遊戲,阮瑭抬眼瞄那女人,終於忍不住了,再次走過去道:“小姐,不好意思,您一直坐在這裏什麼也不點會影響我做生意的。”
“噢,不好意思。”她表情有一瞬的慌亂,道:“那麼請給我一杯咖啡吧。”
“您想要什麼咖啡?”阮瑭趁機放下菜單,上麵五花八門各種咖啡一應俱全,又道:“我建議您可以嚐試本店的招牌蛋糕來搭配咖啡,鮮奶油是我自己做的,味道保證和其他店不一樣。”
女人對阮瑭的熱情推薦沒有多大反應,道:“黑咖啡就好。”
黑咖啡,十二塊錢一杯。要真是為了等人或者蹭空調,還不如走出八寶巷,前麵就有個生活廣場,隨便找一家肯德基麥當勞多好。滿腹牢騷,阮瑭到底不好發泄,害怕別人說他這個老板當得勢力。其實他要求也不高,就想像電視裏演的大飯店一樣,主廚端著拿手菜登場,守在旁邊等待客人品嚐之後,問一句您覺得味道怎麼樣呢?
辛辛苦苦早起做的蛋糕有人稱讚一句,就讓他覺得這一天有了回報。
所以,這個女人的存在,無疑讓他心中十分不快。但是顧客就是上帝,何況人家也點單了,阮瑭隻好乖乖做咖啡去。
一直到晚上九點半,其間,阮瑭往女人的方向瞄了好幾眼,對方都沒有要離開的意思。更奇怪的是,那杯咖啡也根本沒有動過——不光咖啡沒有少,連杯子都沒有移動過,還保持著阮瑭端給她時的模樣。店裏稀疏來了幾個客人,晚些時候又走了。此刻,天已經黑透了,店裏隻有阮瑭和這個奇怪的女客。女人一直在眺望窗外,仿佛等待著誰的到來。
阮瑭覺得有些毛骨悚然,這女人不會是精神病吧。他走過去,道:“小姐,我要打烊了。”
女人看了他一眼,眼神和之前一樣,空洞中帶有幾分憂鬱。然後她站起來,就打算往外走。
“小姐,您還沒買單!”阮瑭忙叫住她。
女人幡然醒悟般,伸手掏了掏口袋。然而口袋裏什麼也沒有。她喃喃道:“不好意思,我沒帶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