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部章節 第92章 我的時間不多了(2 / 3)

“戴著!眼睛疼!”

季珩命令,蘇翎這才乖乖戴好。

葉歉上前敲門,沒多久,一個頭發花白的男人來開了門。

他的麵容憔悴,看上去十分蒼老,黝黑的皮膚布滿皺紋。

“你們找誰呀?”

男人問,聲音沙啞有些粗嘎。

“你好,我叫葉歉,是一名法醫,之前應該有同事來聯係過您,我們今天來是想……”

“嘭!”

葉歉話沒說完,男人便用力關上了門,葉歉不期然碰了一鼻子灰,有些無措,正不知道該怎麼辦,屋裏突然傳來男人憤怒又絕望的怒吼。

“你們給我滾,我家狗娃活得好好地,他被賣到有錢人家做小少爺去了,每天舒舒服服享福呢……”

男人罵罵咧咧,沒一會兒從二樓丟了東西下來要攆他們走,季珩和葉歉護著蘇翎離開,蘇翎低著頭,沒忍住又哭了起來。

她甚至不講理的抓著季珩質問:“為什麼?我們為什麼要把他送回來?如果我們沒有送他回來,他爸爸就會一直覺得他還活著,就還有希望……”

她哭得狠了,不知道哪兒來的怒氣,竟一口狠狠地咬在季珩肩膀上。

季珩的身體立刻繃緊,肩膀絲毫感覺不到痛,反而是怕繃疼她的牙,刻意放軟身體讓她咬著。

“這是你給他的承諾,你說過要送他回家的,乖,鬆口,仔細牙疼。”

“……”

蘇翎咬到腮幫子酸軟,最終還是鬆了口。

鎮上沒有賓館,葉歉帶著他們住進了最近的警務室,警務室統共就三個人,屋子也不大,幸好有兩個人離家近,才騰出床位來給他們住。

留守在警務室的是個老頭,他做這個工作已經十多年了,是退伍老兵返鄉以後給安排的工作,平時鄉裏鄉親有什麼需要他都會搭把手。

知道葉歉他們是來幹什麼的,他十分唏噓,慢吞吞的講起了何迅一家的故事。

故事不出意料十分悲慘。

原本就十分貧寒的家庭,因為丟了孩子,鬧得不可開交,兩家的老人和夫妻倆都生活在怨懟之中。

老人因為心病相繼去世,男人的妻子則因為對孩子的過度思念而精神失常,整日瘋瘋癲癲。

在葉歉他們來這裏的一個月前,男人的妻子也突然發病自殺身亡了。

這個困苦了幾十年的家庭,在搖搖欲墜幾十年後,終於……徹底崩塌了!

整個事件的敘述並不像一些文學工作者那樣擅用辭藻來引發讀者的感情共鳴,隻是很平鋪直敘的講述,卻在講完之後,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沒有任何人再開口說話,這一夜過得非常安靜,卻沒有一個人睡著。

沒有這樣近距離接觸過悲苦的人,是沒辦法理解這件事帶給一個人的震撼的。

一夜沒睡,第二天一大早,警務室的門就被敲響。

蘇翎揉著眼睛跟在季珩身後出門,然後看見昨天那個老頭站在外麵。

隻是過了一夜,他的頭發又白了許多,臉上的皺紋也更深,他的背佝僂著,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生活給了他太多的痛苦和磨難,早已壓得他直不起腰來。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衣服很新,看上去應該是特別準備的。

他的眼睛早已渾濁,卻直勾勾的盯著蘇翎他們,好像是要把他們的麵容都刻進骨子裏。

良久,他低聲開口:“我來接我兒子回家!”

他說,聲音低沉沙啞,卻帶著頂天立地的堅定。

他隻是一個很普通的人,他先後失去了父母家人,一個月前又失去了妻子,現在,他最後的希望也破滅了。

但他依然堅挺著沒有倒下。

他像一棵飽經風雨摧殘的樹,哪怕枝幹都枯萎了,也不肯倒下。

蘇翎很快把背包裏的木盒拿出來,雙手交給老人。

老人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撫摸著那盒子,渾濁的眼眶漸漸濕潤,他慈愛的看著那盒子,似乎在回想記憶中那個牙牙學語的孩子到底長什麼模樣。

啪嗒!

一滴眼淚砸在盒子上,緊接著第二滴,第三滴。

眼淚越來越凶猛,卻沒有一個人開口安慰他。

這個時候,沒有任何言語可以撫慰他內心的傷痛。

老人的腰佝僂得越發厲害,就在蘇翎擔心他會往前栽倒的時候,他緊緊的把那盒子抱進懷裏,如同抱著無價的珍寶。

“兒子,跟爸爸回家!”

老人低喃著,抱著盒子離開,蘇翎想追上去再看,卻被季珩拉住,他用眼神製止了她。

“他不會希望我們去打擾他的。”

季珩說,很冷漠,卻又很有道理。

蘇翎終究沒有跟上去。

葉歉轉身看著警務室的老頭,從蘇翎背上取下背包,從背包最裏麵的夾層裏拿出一遝鈔票遞給老頭。

“這裏是我們警局同事一起湊的三萬塊錢,麻煩你幫忙交給他,以後他家如果有什麼事,可以直接給我打電話!”

嚴格來說,這個少年並不在警務係統的編製內,他父親並不能享受烈士家屬的撫恤,可出於人道主義,他們不會放著他不管。

第二天,葉歉在鎮上請了人去安葬那個少年,整個過程非常低調,來參加的人並不多,鎮上甚至有人並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少年的存在。

安葬結束,葉歉他們準備返程回曆城了,葉歉是法醫,那邊的工作離不開他。

季珩公司的事也很多,逗留這也幾天也差不多夠了。

蘇翎也有些不想走,她其實有點想留下來,心裏有種想法,至少能再為那個人做點什麼。

可事實是,她什麼都做不了。

回去的路上,蘇翎很沉默,還沒從那樣悲傷的情緒中走出來。

她不知道一個人到底要有怎麼強韌的心性,才能承受這麼多的磨難。

蘇翎的情緒低落,季珩的情緒自然也不會高漲到哪兒去。

作為法醫,葉歉天天跟屍體打交道,所以他是最先緩過勁來的,下飛機的時候,他已經和去的時候一樣可以談笑風生了。

蘇翎勉強的笑著和他告別,她和季珩還要在機場等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