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紅雪臉色忽然更加蒼白,神情中帶著痛苦,卻被他強硬的壓了下去,道:“難道你一定要我罵你?”
翠濃道:“你罵吧,我聽著!”
傅紅雪沒有罵她,這樣一個人他又怎能罵的出口,畢竟那是他深愛過的女人,雖然這個女人曾墜落風塵,但愛上一個人那本就不是張嘴吃飯,可以隨心而為!
畢竟有時候就連吃飯這種簡單的事都未必出於自願。
所以傅紅雪是痛苦的,他愛著翠濃,卻憎恨著她風塵女子的身份,這種極為矛盾的痛苦在折磨著他。
翠濃忽然道:“有一件事我應該告訴你的。”
傅紅雪道:“你說。”
翠濃道:“我已經嫁人了!”
傅紅雪的心已碎了,粉碎!
“恭喜你。”
這隻不過是三個字,三個很普通的字,無論任何人的一生中,必定都多多少少將這三個字說過多次。
可是在這世上千萬個人中,又有幾人能體會到傅紅雪說出這三個字時的感覺?
那已不僅是痛苦和悲傷,也不是憤怒和仇恨,而是一種深入骨髓的絕望。
足以令血液結冰的絕望。
他甚至已連痛苦都感覺不到。他還活著,他的人還在床上,但是這生命、這肉體,都似已不再屬於他。
她正在低語著。
“每個女人——不論是怎麼樣的女人,遲早都要找個歸宿,遲早都要嫁人的。”
傅紅雪道:“我明白。”
翠濃道:“你既然不要我,我隻好嫁給別人了。”
她在笑,仿佛盡力想裝出高興的樣子來——無論如何,結婚都畢竟是件值得高興的事。
傅紅雪眼睛瞪著屋頂上,顯然也在盡力控製著自己,既不願翠濃看出他心裏的痛苦和絕望,也不想再去看她。
但過了很久,他忽然又問道:“你的丈夫是不是也來了?”
翠濃道:“嗯。”
新婚的夫妻,當然應該是寸步不離的。
傅紅雪咬緊了牙,又過了很久,才緩緩道:“他就在外麵?”
翠濃道:“嗯。”
傅紅雪道:“那你就該出去陪著他,陪在他的身邊。”
翠濃道:“現在這裏隻有一個病人,他並不需要我照顧。”
傅紅雪已不願在開口,此時他的心已比那場暴雨還要差,能克製住自己平淡的與翠濃說話已是很大的本事。
翠濃又道:“其實你不用擔心,我來照顧你他本就是知道的,包括我們以前的感情,我都沒有一點隱瞞!”
傅紅雪忽地嗤笑一聲,道:“他倒是一個很大度的男人。”
翠濃笑了,那笑容中仿佛掛滿了幸福,道:“他的確是。”
傅紅雪已轉過了頭,不願再看翠濃臉上的幸福,道:“但我卻不是,我不願讓人誤會,你還是走吧!”
翠濃翠濃勉強笑了笑,道:“你若真的怕別人誤會,我可以叫他進來一起陪你。”
她不等傅紅雪同意,就回過頭,輕喚道:“喂,你進來,我替你介紹一個朋友。”
那人好像早就等在門外,等著翠濃的召喚,翠濃的話音剛落,那人就走了進來。
這個人年紀並不大,但也已不再年輕。
他看來大概有三十多歲,將近四十,方方正正的臉上,布滿了艱辛勞苦的生活所留下的痕跡。
就像別的新郎倌一樣,他身上也穿著套新衣服,華貴的料子,鮮豔的色彩,看起來和他這個人很不相配。
無論誰一眼就可看出他是個老實人。
久曆風塵的女人,若是真的想找個歸宿,豈非總是會選個老實人的?
這至少總比找個吃軟飯的油頭小光棍好。
傅紅雪看見這個人時,居然並沒有很激動,甚至也沒有嫉恨,和上次他看見翠濃和別人在一起的感覺完全不同。
這種人本就引不起別人的激動的。
翠濃已輕輕的拉起那人的衣袖,道:“他就是我的丈夫,他叫王大洪!”
接著,她回頭看著王大洪,指著傅紅雪道:“這位就是傅紅雪,傅公子,我已對你說過的。”
王大洪臉上立刻露出討好的笑容,抱拳道:“傅公子的大名,在下已久仰了。”
傅紅雪道:“你請坐!”
王大洪連勝道是,人卻仍是站著的!
傅紅雪道:“你是做什麼生意的?”
王大洪道:“是,是……”
翠濃忽然道:“他是做綢緞生意的,他這人麵子薄,見了生人竟難為情的很!”
傅紅雪看了看他的一雙手,道:“你們成親已經有多久?”
王大洪道:“已經有……有……”
他用眼角瞟著翠濃,好像每說一句話,都得先請示請示她。
翠濃道:“已經快十天了。”
王大洪立刻道:“不錯,已經快十天了,到今天才九天。”
傅紅雪道:“你們是早就認得的?”
王大洪道:“不是……是……”
他連臉都已緊張得漲得通紅,竟似連這種簡單的問題都回答不出。
傅紅雪已抬起頭,瞪著他。
天氣雖然已很涼,但王大洪頭上卻已冒出了一粒粒黃豆般大的汗珠子,簡直連坐都坐不住了。
傅紅雪忽然道:“你不是作綢緞生意的。”
王大洪的臉上又變了顏色,吃吃道:“我……我……我……”
傅紅雪慢慢地轉過頭,瞪著翠濃,一字字道:“他也不是你的丈夫。”
翠濃的臉色也突然變了,就像是突然被人在臉上重重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