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河是長江上的一條重要支流。生生不息的劍河養育著劍城二百萬人,成為劍城人的母親河。每天清晨,劍城的沿河各個碼頭上,都有許多婦女們拎著菜藍或塑料水桶,在清澈的劍河裏洗菜浣衣,談風論月。自然也有不少堅持晨練的人,穿著簡潔的運動衣,或跑步或快步行走於劍河河堤上,直到頭上冒出淡淡白霧,才在河堤旁的公園裏稍作休整,然後下堤,去各種小賣店買來油條包子豆漿之類的早點,拎回家當早餐。
上班高峰剛過,家裏留下的便都是老人孩子,以及一些賦閑在家的人。有人拎著菜藍準備去菜市場買菜,有的搬出小方桌準備打麻將,也有的早早地守在茶樓裏,吩咐茶博士沏上一壺釅茶,準備打發空餘的時間。雖然這些人並不像那些上班拿工資的人那麼輕閑,也不像經商做生意的人那麼忙碌,可也是自得其樂,生活得很十分充實。
這時,在一條僻靜的青磚小巷裏,總是會準時傳來一陣沉穩而有節奏的腳步聲。沒事在家的女人們便會隔著小巷對望,眼裏露出鄙夷的神色,翻翻白眼,小聲說:
“又來了,那個瘋子。”
“可不是!也不知他成天往這裏轉來轉去是尋個什麼?難道是尋魂來了?”
話說到這裏,雙方便不由得身體一顫,馬上半掩上門,生怕那個腳步聲進入自己的屋子裏。坐在門前的老頭老太則不滿地朝她們一瞥,然後把眼睛轉向腳步聲傳來的方向,看著那人由遠而近,心裏竟是充滿了期待和愛憐。
在眾人的目光中,一個衣著邋遢的流浪漢正朝著他們走來。這個流浪有著一副挺拔的身板,身上經年穿著一件沾滿油汙塵垢的黑色風衣,背上背著一隻不知從哪裏撿來的學生書包,蓬鬆的頭發總有好些時間不曾洗過了罷?他的臉上肮髒不堪,胡須也雜亂地爬滿了嘴唇的四周,這副模樣,配他這身行頭,讓人看不出他的真實年紀。
見流浪漢走近,一位坐在門前吃著饅頭的老太婆好心地將手裏的饅頭遞給他,喃喃說道:“孩子,吃吧。”流浪漢也不客氣,朝老太太微微一笑,順手接過,然後塞進書包裏。他總是這樣,他每天不知疲倦地走著,如果有人好心遞給他一碗剩飯,他會毫不遲疑的接過,然後走到沒人的地方,狼吞虎咽地吃掉。即便沒人施舍,他也不伸手去要。或者有人對他投來同情的目光,他便會咧開嘴來,報以感激的一笑,然後繼續一手握著書包帶,繼續朝前走去。
這個流浪漢每天一早都要沿著城區的大街小巷遊逛一圈,無論刮風下雨,無論春夏秋冬,都不能阻止他的腳步。這幾年來,總把整個劍城城區的每一個角落都走了無數遍吧?
眼看著華燈初上,整個城市便如整了一身華麗的晚裝,變得嫵媚而婉約。流浪漢繼續走了一陣,便沿著沿江路,來到劍河大橋底下一處橋洞,那裏是他現在的棲身之所。
剛剛進洞,便有三四個衣著同樣破爛肮髒的乞丐模樣的人圍了上來,奪下他的書包,將裏麵的東西盡數倒了出來,亂翻一氣,發現沒有什麼吃的或值錢的東西,又翻看他的衣兜,一無所獲,便失望地轉身離開,有人甚至恨恨地踹上一腳。流浪漢也不惱不氣,任由他們擺布,一雙憂鬱的眼睛怔怔地看著遠處燈火通明的地方。一位六十多歲的老丐見他這副模樣,歎了一口氣,說:“又沒吃飯吧?”一邊說著一邊從口袋裏掏出一隻髒兮兮的饅頭,遞給他,“吃吧。”
流浪漢正要伸手去接,從黑暗處閃過一個身影,走到他跟前,抬腳一踢,將饅頭踢掉,喝道:“吃什麼吃!你以為你是天王老子,還叫我們養著你?”說罷,又上前一步,一腳踏在那隻饅頭上。另幾個乞丐便齊聲哄笑。一個四十多歲的跛腳乞丐冷笑道:“一天到晚裝瘋賣傻,怎麼不會走丟?”
流浪漢似是充耳不聞,眼睛盯著被踩遍的饅頭,等那個身影走開,就起身過去,撿起來吃。吃完後,又默默收拾滿地的雜物,一件件裝進書包裏。
沒多久,又進來幾個乞丐,從手袋或口袋裏掏出各種東西,一件件如數家珍般擺出來。那個跛腳乞丐抓過半隻燒雞,挪到黑暗處,畢恭畢敬地對裏麵說:“老大,幹淨的,您先吃吧。”那人也不客氣,接著燒雞,又從衣袋裏掏出一瓶燒酒,一邊吃一邊檢查大家弄回來的東西:無非是食物、廢舊瓶罐之類。他滿意地“嗯”了一聲,又對著其中一個身形單薄的少年乞丐說道:“拿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