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洛麗塔(1 / 3)

<你是不是靠賣萌才有的今天>

我幫你守攤兒的時候有個人以五百塊的價格買走了一個你做的破爛。一個長得有點像魔方,顏色灰頭土臉,胳膊和腿擰得動的小玩偶。當時他來問價錢的時候我大義凜然地把手掌伸到他眼皮底下,五十!但是這哥們很豪邁地掏出五百塊就拎著小破爛跑了,震驚了周遭一群擺攤兒人。

所以當你上完廁所回來之後,我並沒有把剩下四百五私吞的機會。你上來就一句,你是不是靠賣萌才有的今天。我同樣拽地答道,那男生應該是暗戀你。

然後吝嗇的你決定請我喝瓶飲料慶祝一下,在學校門口的小賣部買了兩瓶康師傅,我的那瓶中獎,再來一瓶。又選了一瓶,你大喇喇地把蓋子擰開,很好繼續再來一瓶。我眼睛一閉又開一瓶,哈哈哈又是再來一瓶……在三瓶再來一瓶之後,老板臉色灰敗地遞給我一瓶罐裝的旺仔牛奶,惡狠狠地沒收走了三個蓋子。

於是你拿著一瓶有蓋子的康師傅和兩瓶沒有蓋子的康師傅,我拿著一瓶沒有蓋子的康師傅和一罐甜牛奶,歡天喜地地走了。臨分別時你笑眯眯地對我說,你果然不是靠賣萌才有的今天,絕對比賣萌高級多了。我砸吧著嘴,很受用地點點頭上車走了。我們的故事這樣開始。

我是個被你毫無保留信任的幸運路人,而你是個帥氣的傻家夥。

<我喜歡美但討厭所有僅僅是漂亮的東西>

第二天我又來到這個為期一周的流動市場,帶了一張小小的彈簧椅,鋪開一張小碎花布,把兩條舊舊的橘紅色跳繩擱在上頭,旁邊立了個大牌子,我在上麵用馬克筆寫著:夕陽國度的入口。

你目不斜視地走過我,然後像個故障了的機器人一樣僵硬地退回來,高貴冷豔地哼了一句,安房直子。我感覺臉上有點發燒,有種被揭穿了的羞恥感。因為我盜版了童話故事裏頭的情節——把橘紅色的藥水滴在跳繩上,跳到一百下還是一千下的時候,就可以看見夕陽之國。

你邪惡地扯了一下嘴角,走回自己的攤位坐下,繼續邪惡地看著我。然後你點了一根煙,煙霧嫋嫋娜娜地把你楚楚的輪廓模糊得詭美異常。我在心裏認真地尖叫了十幾秒,然後表麵依然十分悶騷地平靜著回望你。

很好。非常好。你會做手工,那種被我嘴硬叫成破爛但心底喜歡得不得了的小布偶,每個都不一樣。你讀安房直子的童話,看人的時候有特別的勢在必得,煽情又那麼恰好直抵我心髒。你抽煙的手勢很美,起落都完美蒼涼。

我要不要坦白,第一眼看到你我就想替你點一支煙,然後煙霧可以被我們纏綿地分享。路過的人都有獵奇又幽默的心髒,用各種不同的價格牽起我的跳繩,買走夕陽之國的門票。所以散場的時候我心愛的碎花布上堆滿了亮閃閃的硬幣、味道臭臭的紙鈔……誰在乎這個,如果說之前我還是有一丁點兒的在乎,那麼當你抱著你的全部家當站在我麵前和我說要請我吃飯的那一刻,那丁點兒的在乎也,消失殆盡了。

我們一起吃的第一頓飯經曆了一番周折才愉快了起來。準確的說,是一開始很愉快,但經曆了一番周折,才再次愉快了起來。喝了一瓶冰鎮百威之後的你,臉上淡淡桃紅色,氣質卻仍舊英挺絲毫不女氣。你有些醉意地靠近我,認真地說,你不夠美。

於是我默不作聲地開始生氣。誠然,你說的很對,我的確不夠美。我一直幻想自己是個冷豔係少女,高且嶙峋,鎖骨凜凜散出性感的寒意,每個眼神都冷而致命,傾國傾城顛倒眾生冰上寫意……可這畢竟是幻想。現實中的我離幻想有很大的差距。目前我收到過最高的評價來自一個三年級還流著鼻涕的小弟弟,他眼睛很大很清澈,像是可以養金魚,他說,你的樣子很純潔。他甚至連純情這個詞都不會用所以隻好告訴我我長得很純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