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滿是這樣一個乖巧的孩子，人兒小小的，心眼那麼好。”王婆婆歎了一口氣，把腳邊籃子裏擇好的韭菜拿起來走到兩三步遠的池子裏，“可是她媽怎麼……”
“噓……就愛嚼舌根，多說一句你能死啊！”李大爺拿個大蒲扇狠狠地拍了王婆婆背一下。
夏天的尾巴，燥熱的天氣沒有一絲想要退卻的意思，反而愈演愈烈。
王春鳳本來就是就隻穿一件單薄的汗衫，男人就是再老，力氣也還是在的，王春鳳彈簧似的跳起來，雙目圓瞪，本來就已經幹癟下去的臉此時看起來更加醜陋。
“死老頭子，你還打上癮了是！我說一句話怎麼了？我招誰惹誰了？”
李大爺手立馬垂了下來，扇子也有意無意地顫動著，臉上卻是漲得通紅，頭高高的抬著，唯恐一低下去，氣焰也就跟著消磨殆盡。
“滿兒她媽不也是你看著長大的，那孩子到底怎麼樣，你還不知道嗎？”李大爺壓低著聲音，又不安的往隔壁望了望。
“哼，我看著長大的。”
王春鳳冷哼一聲：“我看著她一步一步變壞，直到搶了你閨女的夫婿，直到被這個鎮子上的人唾罵成****的。”
王春鳳聲音越來越大，說到最後，竟有些哽咽。
“你……”李大爺氣結，搖搖頭，往裏屋走出。
十三歲的柳小滿坐在電視機前的小板凳上，托著腮幫子，瞪著又圓又大的眼睛呆呆的看著電視機，頭發淩亂的搭在小臉上，嘴角卻泛起一絲詭異的笑。
如果這時有人進來的話應該能看到，電視機根本沒有打開。
就算是再熱烈的陽光，也有落下去的時候，金色的餘暉，朝聖般的斜進來，慢慢女孩單薄的身上，就算陽光再溫暖，也照不到她的眼裏。
“咚咚咚……”塑料電話驚起一室塵灰。
“喂！落落？”
電話傳來陌生的男聲，焦急中又有些試探。
到底是怎樣的一個女人，三十多歲了還有男人對她的稱呼那麼親昵，仿佛附上了畢生的寵愛，卻又因為對自己的不自信而唯唯諾諾。
“她不在很久了。”聲音稚嫩，語氣卻帶著距離。
“啊？她不在了？”
那邊的聲音因為失控而有些歇斯底裏，卻又強壓著。
柳小滿不禁笑了起來，頓了三秒道：“嗯……不是你想的那種，我是說，我也很久沒有見到她了。”
柳小滿踮起腳尖，又慢慢放下……如此反複，電話那邊的沉默了很長時間。
她沒有絲毫的不耐煩，依舊重複著這個動作。
幼年時期的柳小滿就是這樣自己慢慢長大，在任何一個長鏡裏，都隻有她一個人，蕭索而獨立。
“哦……”那邊長籲一口氣。
“那你是誰？”
那是成熟的、好聽的男聲，在這個偏僻遙遠的小鎮上，因為貧窮，所有人都像要衝破牢籠鳥雀，嘰嘰喳喳，煩躁不安。
沒有人的聲音像這樣深厚內斂，溫和動人。
小滿把話筒又挪近一點，好脾氣道：“我是她孩子，幾年都見不了麵的那種。”